杜旺原本期待的李淳风能有一番长篇大论跟他详细解释，金星在白昼出现事件的深层原因，没想到李淳风给他的就是这么寥寥草草的几句话，什么近日点夹角之类的，听起来就不是很能服人的样子啊。
杜旺终于不经皱起眉头来，用了半个月时间就看出个这东西，你不说什么，阴气上升，浊气下降的高端解释，至少也给我把天地经纬啥玩意儿的扯一通吧，这么短短几句话，完全不能交差啊！
杜旺不禁苦笑道：“李大人还请详细说说吧。”
闻言李淳风思索一番，然后指着那个王东所制造的鄯州王家作访出产劣质天文望远镜对杜旺道：“大人请往这个物镜上看。”
“物镜？”杜旺问道，李淳风点点头，指着望远镜下面反射物镜的小盘子。
杜旺依言将眼睛凑了上去，下一刻他看清物镜中的像时，不禁瞪大了眼睛。
“李大人这是……”
李淳风点点头，“这便是金星！”
“这金星怎么……怎么这么大？”李淳风也是苦笑。
作为一个太史局的监丞，杜旺世代都是阴阳户出生，哪怕已经四五十岁年纪，杜旺一双眼睛却仍旧清澈明亮，一点近视老花眼都不带的。
杜旺的视力在这个年代用简陋的天文器械以肉眼观测便足以看到视星等非常低的星星，但哪怕以他如此敏锐的目光，也从没有这么清晰的看清过金星的样子。
杜旺震撼的看看李淳风，连忙不禁又把头凑向望远镜的物镜，仔细看着物镜中那颗发着红色的星体。
以他多年的观测经验，一眼就能认出这就是金星没错。过去他就知道金星的颜色并不是正白，而是微微的发出橙红色的光芒，可是从没有像今天一样在望远镜中清晰的看过金星的模样，看着那颗发着橙红色自热光线的新体良久，杜旺不禁激动道：“此物对于太史局将有大用啊！”
“有了此物，若是用来观测扫帚星，观测月亮太阳……可否用此物看太阳？”
李淳风点点头，但他却没有微笑，而是脸色更加郑重起来。
他从一盘的小木盒中拿出了一片微微呈现黑色的滤光片，“若是想看太阳需要加上这种滤光片才能不伤眼，所见会模糊一些，但也远比肉眼观测要来的清晰许多。”
杜旺不禁满心欢喜，半天他才想起什么，然后又看向李淳风，“李大人这几日在家中，莫不就是鼓捣这种新奇玩意儿？不过却不知道李大人是如何由此物得出金星这几日正在那什么近日点的观点的？”
他说出此话，却见李淳风脸色有过一瞬间的犹豫，接下来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李淳风缕缕胡子，目光清澈的对杜旺道：“杜大人，近日我得到了几卷奇书。”
“哦。”杜旺闻言，脸色也不禁转为郑重，他见到李淳风的样，子很明显李淳风是在书中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天象之书？”
李淳风想想，点头道是。
“怪不得。”
自古，占星观天象就是策动天下民心制造舆论的重要工具，有史以来历朝历代都十分重视，若是有什么理论带来天文学上的颠覆，所影响的绝不仅仅是天文学本身，更重要的是它会直接涉及到此时朝代建立的法理依据，不可不谨慎。而李淳风神色如此庄重，显然就是他的书中必然有大量涉及天文学的内容，而且还是颠覆性的内容。
想了一会儿，杜旺问道：“李大人这书是从哪里来的？”
这就是他的职业敏感性了，杜旺第一时刻想到的不是这些理论正确与否，而是这些理论的来源。若是这些新的天象理论来自于遥远的地区，那么他还可以尝试着听一听，若是来自于周边藩国的占星术者的研究，那么杜旺就要小心了，因为太史局采取周边方国对于星相解释的理论，很可能最后导致学术话语权流失，而周边国家的占星术者，更是可能用一套新的理论去颠覆太史局所建立的李唐王室君权天授的权威。而更恐怖的情况则是李淳风所得到这套理论是大唐民间方士所着。民间人士所着的占星之说，很有可能是别有用心者故意鼓吹流传起来的，如果包含有颠覆之言的话，很可能会带来巨大的麻烦。
杜旺问话后紧张看着李淳风，见李淳风没有露出太过紧张的神色，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套书不是民间方士，所着它的来源，”李淳风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倒是说不清。”
“说不清就好。”杜旺心想这说明这书很可能是来自遥远之处的不知何人所着，这倒是减少了许多政治风险，但他却见李淳风的眉头皱的更紧。
“但这套书的内容可能比方士所解的天象要更麻烦。”
“更麻烦？”杜旺有些想不通有什么对于星象的解释会比来自于不同利益诉求的方士的解析还要麻烦的。
“嗯……难道是因这书中带来许多新奇结论咱们难以解释吗？”
这是他想到的最麻烦的情况，毕竟此时的中原王朝对于星象之学也已经颇有研究，各种行星运动的规律虽然不能说尽数了解，但也找了个七七八八，每一次有天象变动太史局都能给出一个解释，只是有时不太准而已，杜望能想到的最麻烦情况就是这本书给出的一些理论会推翻太史局之前的解释将原本完善的星象理论体系给搅的一团糟，想想这个猜测，杜旺觉得倒是挺靠谱的，肯定是李淳风被这些新出现的棘手现象给弄晕了，研所以才在家里研究这么久。
可如此想着，他却见李淳风依旧苦笑。
“这本书倒没有把事情搅得更浑，只是……”李淳风脸上笑容更苦，“只是怕莫是把事情讲的太过于清楚了……”
“这是何意？讲的清楚不是更好吗？”杜旺这回真是没想到了。
却见李淳风十分担忧的看着他。
“监丞大人是否想过？如果满天星斗的运行与所谓天数王气丝毫没有关系，而只是一堆石头土块在新天空中来往穿梭而已，所谓星象天数也不过是那些石头土块机缘巧合间组成的图案，若是有人提出并证明了这些观点。天下当如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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