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姝瞧着无论是太后还是太皇太后，现在都在忙着给昭容选驸马，宫里议论纷纷地也无外乎这些，突然就觉得当了公主也不见得有多好吧。她若是真提出了一个中意人选，太皇太后也不见得会颔首。
所以那名单里的人选是谁选出来的，都不可能是她自己选出来的。
若是先皇在世，昭容说不定真能想嫁谁便嫁了谁，但是现在就有些难讲了。
她想了想之前认为周子安可能当上驸马的念头，现在觉得那念头平白无故地生出了几分可笑。
说起这些来，谢姝只能说她还是稍微了解一些太皇太后的想法，即使昭容真想要选一个朝臣为驸马，也是要考虑家世的，周子安那单薄的家世，大概是不可能当得了驸马的。
她弯弯绕绕想了许久，最后不知怎么的就绕进了凤阳阁里去。
里面的昭容似乎在发脾气，一直在摔东西，谢姝听到里面花瓶落地、瓷片碎了一地的的声音，还有一些首饰落在地上的声音。
她在门前顿了一顿，觉得还是进去一趟比较好，虽然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被误伤。
谢姝没有让守门的宫女通传，只是自己一个人进了原本富丽堂皇、幽静雅致，现在只余一地的狼藉的房间，还有一个形容狼狈、未施粉黛的宫装丽人。
“你若真是有气，也不要那这些东西撒气呀......”谢姝止步于碎了一地的瓷屑前，她指了指地上的碎片，说道，“你瞧瞧，这些东西碎了一地，等下弄伤了你怎么是好？”
昭容看见她来了，也没再发摔东西了，只是脸上的神情依然不那么好看。
她对着身边的宫女说道，“紫筱，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了，别伤着容妃娘娘。”
“是。”
谢姝等着她冷静下来，身边的宫女动作麻利地收拾着碎片，不一会儿，这边就空出了一片，谢姝总算不用和她隔着两尺远，面面相觑、互不说话了。
昭容见谢姝走了过来，缓缓地开口道，“我觉得这世间极为可笑，他们让我们学了这么多礼义廉耻，我们能用到的地方却只有在男子身边。”
“嗯。”谢姝点点头，算是对这句话的赞同。
“素素，你知道皇祖母最后给我选了谁吗？”
谢姝摇摇头，她还以为还要再挣扎着些日子才能最后拍板，没想到那么快就出了结果，而这结果似乎关系到了昭容的命运。
“袁呈生，长安有名的纨绔子弟，他是我姑母靖和公主的儿子，我小时候见过他一面，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我从小便讨厌他，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跟他扯上关系。”
“素素，你不懂。我了解他这个人，若是生在普通百姓家，也无外乎是个泼皮无赖。我从没有那般讨厌过一个人，也是从他身上，我知道不是所有男子都是圣人书上说的那般的，他们未必都是治国的料子，但他们却有这个机会.......”
谢姝听明白了整件事的缘由，有些想叹气了，前些日子太后还问她有没有什么品行好的世家公子，没想到似乎太皇太后早有了决断。
先不论这以血缘关系论，这算是在三代之内的近亲，以后的孩子可能要出问题，就说这人的结局也真不怎么样，他虽是个草包但也是身份显赫的，所以那些谋逆的人也有找上他的，所以他做了什么事是不言而喻的。
反正只是个下场凄惨的炮灰，也没用多少笔墨去描绘。
不过这些日子，那位太皇太后的亲生女儿，靖和公主，确实入宫很勤，想来也是为了这事。
谢姝想到此处，心里有了一些想法，她拉着昭容的手，带着点安慰性质地拍了拍，“昭容，别怕，会有办法的。”
“太皇太后一向是最疼你的，她肯定也不是特意要将你许配给这样的人，可能只是有人在她面前说了什么，蒙蔽了她的眼睛，你只要找些实质性的证据，让太后知道他是如何的人，驸马想来也就轮不到他当了。”
“可是你觉得，若是真有人存心要让我嫁给他，会留下什么证据吗？”昭容摇摇头，觉得自己的命运好像一下就成了定局。
一丝带着料峭的寒风从那支起的小窗慢慢、慢慢地透了进来，谢姝感觉自己握着的手好像是冰凉的，比冬日的湖水还要冷些。
“我们生而为女子，便没有了任何选择的权力。”昭容沉默的眼里满是神伤，“素素，你发现了吗，我们学的那些东西都只是为了更好地去迎合男人罢了，那些东西是用不到的，即使我想用，也没有任何机会.......”
昭容在这个午后说的话，比平时还要冷峻些，谢姝感觉自己突然就打了一个激灵，但是却不知道是因为那风，还是那话。
她继续道，“我最厌恶他们的也只有一点，既然他们不想让我们参与这些，理应一开始就不让我们去学的......”
“素素，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对不起。”她从失神中彻底回过神来，连忙止住了这个话题。
“没事。”谢姝摇摇头，她能理解她的心情，清醒地活着本来就是件很苦涩的事情，“但是......”
谢姝无论如何还是想让她对未来多抱着些希望的，“......但是，昭容，还是有些不同的，比如说，你若不是现在这个你，我应该是不会同你做朋友的。”她调皮地笑笑，声音比平日里还要柔和许多。
“还有，别想那么多，会有办法的，即使太皇太后为你选了他，但是只要皇上没点头，一切就都没定下来。”谢姝笑着说道。
而她的这句话无疑是让昭容最安心的一句话。
谢姝起身出了凤阳阁，踏上了去紫宸殿的路。
紫宸殿所处地势最高，站在那平台上面时，便能看见下面形制规整的宫殿楼阁，现下一概都覆上了昨夜新下的雪，白茫茫的一片，映着黯淡的天光，倒比天上还亮堂一些。
她站在之前她所希冀着能看到晏修之修建宫殿的高台之上，极目远眺，依然像是以前那般，什么也没瞧到。
山河迢迢，尘世漫漫，等待的日子想来也比不过人一世那般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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