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墨桡玉房里的灯火依旧亮着。
他没让人在一旁磨墨，毕竟此刻心烦，还是想着独自一人待着好，幸亏他要写字的并不多。
——调查清楚药道人的身份。
墨桡玉写好了信，又装进信封，封好火漆印。
他毕竟是个南疆王，此行来到京城，并没有带着太多人来，因此，信还是寄回南疆去的，让听风安排人去调查。
“王爷，”一个婆子在门外敲了敲门，“可千万注意身体啊，现在已经是子时了。”
婆子姓李，是墨桡玉儿时的乳娘，一直服侍在墨桡玉身边。虽说有奶就是娘是个贬义的句子，然而墨桡玉倒是真的十分敬爱这位乳娘。
“既然已是子时，李婆婆又为何起来？”墨桡玉走了过去，将门打开，“可是又膝盖疼得睡不着？”
“哎，”李婆婆叹了一口气，坐在台阶上看月亮，“年纪大了，身体的部件也就不好用了。”
墨桡玉叹了一口气，回了房中，竟是拿了一件狐裘出来：“莫要胡说，还不到五十，算什么年级大。”
李婆婆一回头，看见他手里拿着的黑色狐裘，倒是愣了愣，然后立马摆摆手：“这可使不得，多谢王爷，老奴就心领了。”
“一件衣裳罢了，”墨桡玉回答说，在李婆婆身旁坐下，将狐裘递给她，“幸亏这天气还未真正开始转凉，本王还未穿过。”
李婆婆心中清楚这狐裘的来历，那日墨桡玉打猎回来，竟是带着胳膊上的重伤，虽说打了好几只狐狸，却也只做了这么一件狐裘。
“老奴可配不上这狐裘啊。”李婆婆当然不敢收。
“虽说还未到寒冬，可夜里已经很凉了，婆婆快些穿上的好。”墨桡玉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若是当真不敢收，那便明早还给本王便是。”
“那可如何使得。”李婆婆愁眉苦脸。
“如何使不得？一件衣裳罢了，本王也不缺。”墨桡玉笑了笑，“若是真没衣裳了，明日便打猎去便是。”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李婆婆只好收了，披到身上，心中想着这厚实的狐裘果然是不一样，到底快要赶上屋中的被子暖和了。
墨桡玉多看了两眼星星，又站了起身，见李婆婆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又觉得有几分好笑。
“是你穿衣服，又不是衣服穿你，如此小心作甚？”
“若是弄到地上，岂不是弄脏了。”李婆婆显然是宝贝得很这件狐裘。
墨桡玉笑了笑：“本王会安排大夫明早去看你，夜里毕竟凉，婆婆要是当真睡不着，也还是要早些回去，以免染了风寒。”
“我一个老婆子，倒是劳烦王爷这般挂念。”李婆婆回答说，又摇了摇头，“王爷也是早些休息为好。”
“在门口守着本王呢？”墨桡玉失笑，“回去吧。”
“是。”李婆婆这才放心回去了。
墨桡玉房里的烛火亮到了天明才熄灭，倒也不是他当真如此繁忙，直到天明都未曾合眼，而是过了平日里休息的时辰，便是无论如何的睡不着了，终于困意袭来，才迷迷糊糊睡去，竟是做起了梦。
梦中南疆王府内燃烧着熊熊大火，他的母妃便是站在烈火中一声声的尖叫。
墨桡玉猛然睁开眼睛。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书桌前捱到天色微明，终于是心静了下来，轻手轻脚的走出院子。
这才天色微明，府中下人们约莫要半个时辰后才起来，墨桡玉不想自己睡不着，便影响了他人，因而坐到了荷花塘前。
好巧不巧，花姬居然也坐在这里。
“桡玉？”花姬看见他很是惊讶。
墨桡玉很是头疼，心说这王府那么大，自己去何处不好，来着荷花塘做什么？
“嗯。”墨桡玉应了一声，也不想问花姬为何一大早不睡觉，倒是来了这里，只是坐在了花姬一米远处。
“昨日之事……”花姬很不好意思，拢了拢头发，说道，“本公主向你道歉。”
“不必，”墨桡玉回答道，“人皆有喜怒哀乐，只是盼望公主日后，万万不要再如此真性情的好。”
花姬：“……”
说得再好听，也不难听不出来，墨桡玉是在说她昨日发疯，太吓人了些。
花姬叹了一口气，却也无可奈何，只觉得自己多半是脑子出了点毛病，才会相信慕青卿，竟是当真在这王府里闹了起来。
“你为何一大早来此处？”花姬只好转移了一个话题。
“公主不也是睡不着？”墨桡玉笑了笑，望着湖水，目光平静，倒是有些冷。
花姬只觉得他这个目光有点奇怪，本以为是遇到了什么事，结果突然想到慕青卿说的，这荷塘中，曾经淹死了几个婢女。
她当然是不信鬼的，也不怕鬼，否则也不会讲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独自一人在荷花塘前坐到天明。
其实到了这个季节，荷花早就谢了，着实没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去花园。
但是这里离她院子近，一走出来就是了。
“本公主是来看冤魂的。”花姬回答道。
她当然不会说，自己因为昨日听信了慕青卿那个贱人，因此心中难受，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又觉得房间里太闷，因而才来了外边。
冷风吹了一宿，倒是把脑子吹清醒了，也没有像昨夜里那般悔恨，只巴不得是遁地逃走，毕竟着实丢人。
然而这话，若是说了出来，自然是有些丢人的。
“冤魂？”墨桡玉愣了愣，竟是想起在火光里尖叫的母亲。
火烧得很烈，光是站在外头，都能感受到惊人的热度，更何况是被困在屋里。
而他的母妃，便是站在屋中，看着火烧得越来越旺，根本无处可逃，最终火舌舔舐到了她的衣角，立马将她真个人都吞噬了。
墨桡玉依旧是盯着潭水，目光越来越冷，甚至有几分阴狠起来。
花姬：“……”
看墨桡玉这反应，难不成慕青卿说的是真的不成？
“这儿哪来的冤魂？”墨桡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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