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什么叫做规矩
晚膳的时候，只有沈少卿与王氏坐主位，几位姨娘一个都没出现。
顾明烟和表姐相偕而来，正好看见乖乖问候的沈子道，她偷偷伸手摸了摸表弟脸颊，感慨着手感甚佳，众人净手过后便入席就坐。
王氏从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只要不是吃着东西开口就是。
听到沈娇娇点头说道：“娘，我们去，”时，便从善如流的搭声，“那行，明儿个就着成衣店管事的来，给你们量体裁衣，顺道选些新花样的首饰。”
沈少卿筷子一顿，饶有兴趣的问道：“娇娇这是去哪里啊？”
又是新衣裳又是新首饰的，总不像是出门访亲呐。
王氏看了他一眼，倒也无意隐瞒，“是朝楹大长公主回京了，听说人刚回来就着人广发请帖，邀京城一众人家子女赴赏菊宴。”
节华，便指菊花。
帖子名头看着大气，实则就是个赏菊宴。
“不过，想来不会在公主府举办，朝楹大长公主可是三年都没回京了，园子里即便有人打理，却也比不得主家在时的百花齐放，”王氏舀了一碗鸡汤，猜测着说道：“不过这位的身份不凡，借用皇家园林开宴却也不难。”
沈少卿听完之后，特意举筷挟了一道金丝卷，朝着王氏的碟子上送去，口中还道：“既如此，不妨让芙儿一同去，芙儿也该说亲了，夫人你意下如何？”
那道金丝卷坐在洁白如玉的瓷碟上，可王氏就是没了动筷的念头，只满心满眼觉得碍眼得很。
沈娇娇面色一僵，手中的筷子差点戳到饭中，顾明烟一直留意着她的反应，当下便亲自挟了一筷子青菜压在了她的碗中。
姐妹两四目相对，顾明烟微微摇头示意，沈娇娇深呼吸了几下之后，总算是按捺住了，然眉宇之间还是一股怒气。
“老爷既拿了主意，何必还要假意询问？”王氏终于开口，自顾自的绕过瓷碟重新挟菜，而后送入嘴边，没想到是块辅料，还是她最讨厌的姜片。
沈少卿抬眼看她，不明白为何她又变了，“夫人这是什么话，你是府中的主母，芙儿也唤你一句母亲，为她寻上一门好夫家，不也是你分内之事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王氏就暗自磨牙。
她愣是将口中姜片嚼碎了吞咽下去，面不改色的道：“老爷慎言，先前安姨娘生下二丫头的时候，母亲不也说了，庶女也该养在我这做夫人的名下。”
“是老爷你据理力争，说安氏最是温柔体贴只是家道中落，母亲无意管束，便只说由着咱们二房自己拿主意。”
最终还是如了安氏的意，让她一个姨娘亲自抚养孩子。
“既然早就破了规矩允安氏养了，那就该她这个姨娘管到底才是，没得由用上我的时候，才想起来我还是主母啊。”
沈少卿见她两句话又吵了起来，顿时也没了吃饭的胃口，撂下筷子就道：“你怎么总是旧事重提，就不能就事论事，安氏只是个姨娘，她如何出面给女儿说亲？”
王氏斜眼看着身旁人，悠悠的反问，“老爷是后悔没娶她做夫人，是吗？”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沈少卿气的起身抬脚欲走，临走时还不忘甩下一句话，“帖子即说请我沈家女儿，芙儿就一定去得，这事我定了！”
沈娇娇正想跳脚时，被顾明烟拽住胳膊，而后带着一抹浅笑道：“姨母，尝尝这道老鸭汤，里面添了点中药，很是补气养神。”
一脸的平和，浑似没有看到先前的种种，顺道还给表姐和子道弟弟分而舀之。
王氏隐去眼中的泪意，笑着接过，品尝之后点头赞叹，“着实鲜美。”
晚膳后，王氏看着小儿子，正要说送他回去的时候，顾明烟先一步道：“姨母，烟儿想去消消食，顺道送子道回院子，姨母若是放心……”
“你这孩子，姨母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她哭笑不得的拍了拍顾明烟的手背，转头看着儿子叮嘱，“今儿个，便是你表姐送你回去。”
沈子道乖巧的点头，牵着表姐的手与母亲姐姐告退。
沈娇娇没有走，顾明烟之所以领了送表弟的活，就是想让表姐安抚一下姨母。
庭灯照亮着脚下的路，绿绮在前头打着灯笼，碎步无声。
“表姐，为什么爹娘总是因为旁人争吵啊？”沈子道少年老成，小小的包子脸上尽是疑惑。
他不明白，爹娘不是至亲的夫妻嘛，为何总是为了彼此之外的人和事，动不动就言语交锋，不欢而散。
顾明烟脚下一顿，心中明白他的所见终究影响到了他，便牵着表弟坐到了一旁的石墩上说话。
绿绮和伺候小少爷的阿禄守在附近，其余的下人皆后退十步余。
“子道，你很聪慧，这件事情瞒不过你，只是事实终在人为，你无需因此介怀，”顾明烟郑重的告诉他，“书上说，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沈子道眨了眨眼，“为什么会这样，夫妻不是陪伴一世的人吗？”
“这世间能做到彼此忠贞不二之人太少，就像府里头，姨夫除了姨母这个发妻之外，还有几房的妾室，人心生来就是偏的，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故而才会有矛盾和争执。”
小小的沈子道蹙着眉，“那只有一个妻子，不就行了？”
若是爹爹只有娘亲一个，便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事了，沈子道求助似的看着表姐。
“虽说也有这样的男子，但姨夫显然不是，他已有妾室有庶女，便需要在正室和妾室之间摇摆不定，”顾明烟拍了拍他的脑袋，“子道，姨母有自己的傲骨，你能体谅的吧？”
沈子道重重的‘嗯’了一声，“表姐，我往后只娶一个妻子，必好生珍重待她，不叫她为我神伤。”
话语虽稚嫩，却也是掷地有声的。
顾明烟微微一笑，伸出自己的尾指，“呐，沈小公子，你的话天地与我共鉴，待你长大践行时，才算真正做到。”
沈子道面色凝重的与表姐勾手，信誓旦旦说自己长大了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月亮但笑不语，偷偷照亮着她们脚下的路，似在见证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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