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愧对
摩尔格坐在院子中，那副悠闲闲适的模样，几乎化作面具，牢牢的卡在皮肉之中，手中捧着的马奶酒也早就凉透，散发着一股独特的腥味儿，这味道是草原人最熟悉的，也是最为安心的东西。
可克日吉突然有些心慌，看着京城乌云密布天空，这压抑剑拔弩张的情绪几乎要化为实质，不少人都察觉到了情况异样，中原人那几个精明的官员都已经告病在家，而皇帝的脑子越发糊涂，原本年纪就大，最近如此重要的时刻，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危险的气息，反而欢天喜地地为九公主张罗驸马，真是不知所谓，如此想着，便将这一番长篇大论讲了出来。
“那个皇帝不是年纪大了，帝王之威比普通人更为机敏，如果我没猜错，三皇子的所作所为早就承载了他的案上，可他为何不置一词？”摩尔格勾起嘴角缓缓说道，眼神是遮掩不住的锋芒锐利。
“不过是想再给自家儿子一次机会罢了，仁慈之心竟然会出现在帝王之家，也真是千古奇事，不过两个儿子接连斗法，眼看江山易主，他还不赶紧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出去，等着成为两位哥哥都争的牺牲品吗，自己在位的时候，为她寻得一位妥帖的驸马，总比以后被哥哥嫁出去和亲强的多。”
克日吉脸色有些扭曲，或是想到了九公主在人前那份温婉贤淑和人后癫狂模样，恰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皇帝是个好皇帝，只是不知怎么同时养育了两个疯子，同时对那九五至尊之位垂涎万分，九公主却不领他父亲这个情，还以为皇上是嫌她碍眼，才要把她嫁人打发走了呢。
“那个九公主也是个奇人，只可惜生错了时候，若是副男儿身，征战沙场，运筹帷幄，想必也不会拘泥于现在的状态之中，能从深宫繁复礼节中养出如此桀骜不驯的女子，这大辰还真是风水养人呐，我在中原待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看明白了这些女子表面上温顺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可是骨子里却有一股韧劲和狠劲，如果真是逼急了，同归于尽也不怎么稀奇。”
摩尔格看着远方的乌云说道，手上不断摩挲着翠绿的扳指，寻常人见到他都会觉得有些心虚，往常不敢直视他的面容，只是略微细心的或许能够发现，这扳指虽然翠绿，水头极好，但无论是样式大小，看起来都不像是一名粗犷男子的东西，反而像是一名豪情女子的小玩意儿。
“你可知为何我要带着你们来到京城卧薪尝胆，不惜与虎谋皮？”摩尔格突然问道，克日吉却有些手足无措，半晌才试探性的说道：“主子不是，瞧不惯咱们草原上的奴隶制，说咱们都是人，没必要低人一等。”
摩尔格却突然笑了，缓缓说道：“我曾经在少年时喜欢上了母妃梳头丫鬟的女儿，那也是个奴隶，只不过长得姿容娇俏，性格也极其天真，无论周围人怎么鞭策白眼，她都保持着自己那颗赤诚之心，曾经最向往的便是中原人的生活，说那里有她最喜欢的花草，肥沃的土地，我少年时，曾经向她立下誓言，一定要将这脚下富饶的中原送与她做礼物。”
克日吉没想到还能听到这段秘辛，顿时有些惊慌，以他对摩尔格的了解，自家主子是个坐怀不乱的主，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风流韵事，错愕的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问道：“那……然后呢？”
“然后她就死了，被草原上的烈马活活践踏而亡，也是几个英雄，闲的没事儿找乐子，便将一些奴隶作为笼中猎物，她年纪最小，跑不了两步，就被那些人活活的践踏而亡，等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人都已经扔到罪人坑，缺的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得上，只是那几个都是最顶尖的勇士，我当时贵为王子，为了一个奴隶和他们。大动干戈，族内的人实在想不通为什么。”
摩尔格说起这些事的时候，没有任何缅怀之意，冷静的象叙述别人的故事一般，只是摩挲着手上的扳指越来越快：“当时我只记得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如泉水一般，后来我又遇见一中原女子，那女子的眼睛和她十分相似，只不过比那小丫头聪明大气多了，无论谁见了都要畏惧礼让三分，只可惜这个女子却比她更傻，飞蛾扑火，粉身碎骨，也没落得善终。”
“那……”克日吉突然有些说不出话，他是个粗旷的草原男儿，对这些情情爱爱的事儿不甚关注，在他的印象中，草原男女只要互通心意，赠送了定情之物便可上门提亲，而长辈也不会干预过多，却没想到自家主子接连丧失了两位心爱之人，这又是何等的悲痛？
“我答应小丫头要将整个中原送给她，最终也没食言，我的确把周乾言搞得五迷三道，就算登上了最尊贵的位置又如何，还不是我们手中的傀儡，只是我却对不起那女子，竟然硬生生的看着她饮毒酒而自尽，不过想必那也是她最好的下场吧，如雪山之巅白莲的人物，那么骄傲肆意，怎么可能会够且偷生，原本我以为我要抱憾终身，却没想到苍天待我不薄，竟然给了我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既然上次我没有负那小丫头，那这一次……”
摩尔格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大堆话，克日吉听的懵懵懂懂，不是太明白，只是听出了他言辞之间痛苦之意，汹涌的如滔天浪波一般，只是强行压制在平静的海面之下，他琢磨了半天，也没分析出什么意思，只能红着脸说道：“主子……我听不明白。”
“没事儿，听不明白才是好事儿。”摩尔格自嘲的笑了笑，突然站起身活动了筋骨：“周乾言那边已经在调兵，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估计他也要有一番大动作了，把咱们的人召集起来，恭候这场风暴的来袭吧！”他说完转身就走，只留下一个极其萧条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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