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祖父
沈挽鸢每次午夜梦回之间，总想到自己被困在深宫之中，每日隔着围墙望向旁边梅园的梅花，日子过得清苦而又萧条，老侯爷变卖身边所有宅子田地，以捐赠的方式交给了国库，也算是给周乾言上了贿赂，这才能进宫来见她一面。
那是沈挽鸢对这个祖父的感情十分复杂，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多相处的时间，反而还因为赵老夫人的缘故，她曾经很厌恶老侯府，只是没想到自己落难之际，能够杀出重围救自己之人，竟还是眼前的老人。
祖父比她印象中要年迈很多，一双浑浊的眼睛充满了疼惜，看着她身上的素衣，颤抖着手指打开还中的油纸，里面装的是她最喜欢吃的糕点，这才娓娓道来。
“你比我小时候见你变化太多，长得像你父亲，也想你母亲，只不过更像你祖母多一点，你祖母年轻的时候也是享誉京城的美人，也是同你一般奋不顾身，只可惜你将一颗心交给了薄情冷意之人，实在可惜。”
老侯爷透过沈挽鸢的侧颜，似乎在回忆追念什么，过了良久才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我恐怕是早就不行了，你在这深宫之中，无人能够帮你，这才是我此生最大的憾事，要是早日看穿三皇子的伪装，只是……”
他长叹一口气，将两府多年不来往的事情全部院到了自己头上，若是自己能够再订婚之时多看一眼，说不定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心中纵使有千般怨恨，可如今坐在九五至尊之位的仍然是人家，只能目光哀伤，悲痛的说了句：“赶紧趁热把这糕点给吃了吧，说不定以后就吃不到，而以后我也见不着你了。”
这是沈挽鸢记忆中，祖父唯一一次向她示好，过程却极其复杂，只可惜这场温馨的亲人相见并没有持续多久，安柔就穿戴雍容华贵，不慌不忙的赶来，看着眼前气氛融洽的祖孙二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沈挽鸢缓缓的闭上眼睛，努力将那些仇恨之事抛出脑后，尽管气到浑身战栗，却只能勉强将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这倒是把沈震山吓了一跳，看着女儿突然面色惨白，立即覆上她的额头，察觉到正常的温度，却仍然没有松懈下来。
“鸢儿，你刚才那是怎么了，脸色突然惨白，是不是讨厌赵老夫人，只是也不至于啊！”
沈震山心有余悸地说道，刚才她那番动作倒是极其像梦魇，心中立即翻腾起来，虽说他从来不相信那些鬼神之事，但有些事情，也不是他不信就不存在的，他又沉默了片刻，才吐出一口浊气道：“等明日我请云游神医给你看看。”
华蓉虽然对这个婆母意见颇深，但是对老侯爷还是没什么意见的，更何况东辰极其重视孝道，这生辰贺礼，是万万马虎不得的。
看着父女两人并肩而入，华蓉连头也不抬，看着桌子上的两个锦盒，一个端端正正的放着红珊瑚，颜色通透，栩栩如生，这是由上好的红玉雕刻而成，有流光隐隐在珊瑚上面闪动。
而另一个则是木制的佛像，笑语晏晏，看着就极其庄严肃穆，让人想要顶礼膜拜，三跪九叩，这两件都比较适合送给长辈的生辰贺礼，华蓉如今倒是拿不下主意，看着沈震山，询问他的意见：“你说送那份生辰贺礼比较好。”
“都行。”说起来生辰贺礼这事儿，沈震山的语气中是无尽的冷漠，格外平静的说道：“即使送过去了，侯爷也不一定稀罕。”
沈震山从前年轻时，对父亲还持有几分份幻想，精心制作了半年的万寿玉佩，每一刀都是自己精心雕刻，其中耗费了无数的心血，还把自己的手弄伤无数次，欢天喜地的献给他时，结果侯爷只是轻轻一瞥，再也不言语，反倒是被赵夫人嘲讽了一番，送的东西小家子气，上不的得台面。
也正是因为此事，沈震山彻底对自己的这个父亲心冷，不大年岁，便自己随着军队赶往前线，后来在沙场上混出一番功绩，也没见老候爷有半份赞赏，只是这个时候的沈震山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想要夸奖的孩子，变冷漠的分了府邸，反而被不少言官戳着脊梁骨骂不孝！
华蓉深知自家夫君的心结，也不在这些小事上纠结，温柔的拉着他的手，柔声细语的说道：“这贺礼倒是没什么，只是那赵老夫人极其惹人厌恶，就如附骨蛆一般，甩都甩不掉，前些日子还来咱们将军府作威作福，我不是想着儿女都尚未婚配，我怎么会给她半分好颜色。”
沈震山听了这些话脸色稍缓，隐约有几分愧疚，华蓉丝毫不遮掩，自己对赵老夫人的厌恶，语气微冷的说道：“只是有一事，那赵老夫人不过是个续弦夫人而已，还真拿自己当成长辈看待了，她在母亲面前，始终要恭敬的跪下磕头叫声姐姐，我们若是孝顺，也孝顺不到她那里！”
由于太多的续弦嫡母苛责原本正室的子女，当朝皇帝便将律法改了一遍，续弦夫人虽然吃穿住行与正式夫人同等，但在资源地位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原配夫人，所以原配夫人的子女若是不恭敬，那便也毫无法子，不得已不孝顺的罪名强行逼迫。
只是虽然律法已经改了，但民间或者官员的思想还是根深蒂固，若是哪家传出不孝父母的言论，便会影响到这家子女的婚配，毕竟没有人家愿意嫁给一个不忠不孝之人，更没有人想娶一个不孝顺公婆之女，所以特别是大家族，尽管私底下多有不睦，也不会将这点弯弯绕绕摆到台面上，惹人笑话。
沈挽鸢在一旁静悄悄的听着，突然想起了这几日安柔的异常举止，眼前突然一亮，再想起上一世老侯爷生辰时发生的风波，突然生出了几分看好戏的戏谑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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