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留下它?”她皱起眉,“这念头……说实在的,我感觉本身就不道德。更何况,这是云霏承诺为殷社找回的东西。”
“你不觉得跟黑帮讲道德是件还挺好笑的事吗。”莫惟明当真有点想笑了。
但梧惠说的不错,这是天璇卿和玉衡卿之间的约定。于是莫惟明的目光随即投向云霏,带着无声的探询。
“我想请问,既然您如此忌惮直接触碰赤真珠,之前找到时,又是如何将它安然交到殷社手中的?”
云霏接收到了他的目光,只淡然道:“短暂的持有并非无法承受。在过去,我很快就能交接给殷社的人。我本该在这里独自休养一段时间,等人接应我时再帮忙寻找。但现在让我收着她……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意志坚定、心思单纯之辈,不觉得我能将它带多久呢。”
梧惠的思绪则飘向了更早之前。
在她被诱骗登船、身陷囹圄之前,赤真珠分明应该在软禁中的殷红手中……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凛,下意识地看向莫惟明,眼中闪过一丝惊悸,随即迅速闭紧了嘴巴。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他们几乎是同时涌起这个想法:云霏之前接触的九爷,可能是朽月君伪装的。二人在琉璃心的帮助下,能够一眼看透朽月君的伪装,云霏却未必。至于梧惠在羿家宅邸见到的殷红,是如何看穿她内心所想,恐怕并不是赤真珠的作用。
那时的殷红欺骗了她。并非依靠虚无缥缈的读心术,而是处心积虑的伪装与算计吗……可是,她如何精确看出自己的秘密?
无论如何,真正的赤真珠就在眼前,千真万确。
一个可怕的猜测瞬间成形,无声的惊涛骇浪在二人彼此眼底翻涌。
梧惠终于理解到了莫惟明先前的动机。
如果不将它交还天璇卿……也许,他们的人身安全,也不会受制于她。
然而,问题也很明确——之后对法器的看管,恐怕又有极其严格的条件和沉重的代价,同时伴随可预知的、不可预知的风险。二人只是长久地沉默。精神状态本就遭到磨损,当下思考这些问题,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云霏的目光在神色异常的莫惟明和梧惠之间扫过,并未追问。她只是云淡风轻地整了整衣袖,仿佛在拂去不存在的尘埃。
“我们的合约,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但我很高兴诸位能为我考虑到这点。引来约定外的人上船,就已经让契约本身变得可笑。我无意为一个将自己也困入死局的约定负责……之后,便交由你们处理吧,毕竟是你们找到的东西,与我无关……”
念头既定,她转身,步履轻盈地融入渐深的暮色,朝远离码头的方向走去。
很显然,她在抛开关系。
但怎么能确定这不是她和殷红联手的另一场阴谋?
甚至这套言辞本身就是在陷害也说不定。
九方泽下意识地抬手,想喊住她。但她的背影很快在黄昏的暖色里变得模糊。东方已有冷色开始扩张,与西边的暖意相抗衡。他的手臂终究僵在半空,缓缓垂下,手指隔着衣料紧紧攥住了口袋里那颗坚硬的珠子。
沉重的负担,无声地落回了几人肩上。
暮色四合,码头上只留下三个沉默的身影和一片茫然的死寂。
望着云霏消失的方向,梧惠眉头紧锁。
“从刚才起……我就一直觉得有点不对劲。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
莫惟明和九方泽闻言,凝重地点了点头。
无需多言,异常就在眼前。
码头上,被零星的、漆黑的乌鸦身影占据,将原本的海鸟取而代之。每一只,都像凝固的墨点,悄无声息地立在栈桥绳索、废弃木箱、生锈的系缆桩上。它们的身影几乎要融入渐深的暮色,只余下几点幽光闪烁的眼睛,好奇地注视着这三个人类。偶尔,一声短促而沙哑的“嘎”声划破沉寂,更添几分不吉。
“千万小心,”莫惟明提醒九方泽,“它们可能就是黑子热的传染媒介,别靠近。”
三人屏息凝神,谨慎地踏上归途。无论是否去找殷红,回他们临时落脚点的最短距离,必然要穿过那片混杂着西洋风情的千华巷。
步入宽阔的街道,异常的感觉加剧了。街道两旁精致的小洋楼门窗紧闭,宽阔的石板路上也没什么行人。然而头顶的天空,却被越来越多的乌鸦所覆盖。
它们不像寻常归巢的鸟雀,而是在低空盘旋,如无数细小的、不规则的黑色旋涡,翅膀拍打空气发出沉闷的扑棱声,汇聚成一片令人心烦意乱的背景噪音。更多的则停驻在路边修剪整齐的树冠上、精致的雕花铁艺路灯杆顶、甚至洋楼凸出的窗台和烟囱上,密密麻麻,如同给建筑披上了一层蠕动的、不祥的黑色披肩。
起起落落的黑影,在逐渐亮起的昏黄路灯下拉长,投下光怪陆离的影子。
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
橘黄色的光晕努力驱散着暮色,却只将这片被鸦群统治的街道映照得更加诡秘。三人紧挨着,沿着路中央小心翼翼地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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