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功德？”
“释有云：功德者，施功名功，归己曰德，亦云忘功遗德。”
“道有云：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功为善行，德为善心。”
“儒有云：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
跪坐在凉亭中，林白轩只觉得浑身别扭。
但是面对同样正襟危坐的大儒张载，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听着。
薛锦瑟跑了，林白轩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迎面却遇到了前来给孤园视察的曹吏司文判官张载。
身为“关学”创始人的横渠先生，虽然言辞中对薛锦瑟多有呵斥，内心中对于她创建给孤园的善举，其实是非常赞赏的。
正因如此，张载常常会“路过”给孤园，然后一个人背负着双手，在园子里来回巡查一番。
也不鼓励，也不给予任何意见，只是默默的旁观，放手让薛锦瑟折腾。
所以林白轩取回盛粮米斗之后，恰好在附近的张载也正好听个正着。
等薛锦瑟离开，张载“刚好”转出，堵住了林白轩。
果然，老判官劈头就追问盛粮米斗的来历，林白轩只得推说是在某某地方侥幸捡到。
他偷眼去瞧这位可敬的老人，生怕这位铮铮铁骨的老人会雷霆大怒。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老判官沉默片刻，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绝圣弃知，大盗乃止……”便不再对这件事有所评价。
一句话听得林白轩云里雾里，愣了半晌，试探着岔开话题。
“敢问先生，何为功德？”
张载有些意外的看了林白轩一眼，朝园子里的凉亭一指，“我们去那边说！”
老判官自顾背着手走在前面，郑重其事的坐了下来。
见到老判官的举动，林白轩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跪坐在对面，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
谁知道这位大儒一开口就是晦涩无比的讲解，听得林白轩头大如斗。
好容易等张载意犹未尽的讲完了，林白轩急忙抓住空档，问道：“横渠先生，小子这番行事，算不算功德？”
“当然算！”老判官点点头，“八千亡魂因你而饱足，当然是大大的功德。”
“那我……如果有人杀了树妖，杀了天狗，又杀了目犍连，还堵住了戾气之源，算不算功德？”
张载思索片刻，摇头道：“大多不算！”
“不算？”林白轩不由得一愣，“为地府做了那么大的事，居然还不算功德？难道还抵不上喂饱八千亡魂？”
老判官微笑起来，身子向后微微倾去。
“真要说起来，堵住戾气之源，为众生大造化，这一个可以算是大功德。但是之前那几个，算是福报，也算因果，偏偏不能算是功德！”
“福报？和功德还不是一回事？”林白轩认真了起来，郑重的问道，“愿闻其详！”
张载想了一想，徐徐答道：“树妖、天狗，都是从阴山脱困而出，如果放任不管，自然会引起一场滔天大祸。甚至连崔帝君都险些死在天狗手里，地府动荡，危在旦夕。”
“那位前辈上仙杀了他们，从因果来看，确实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偿还这份因果的，并非是天地，而是阴曹地府！因此这份福报，当由阴曹地府来还，并非功德！”
“而目犍连入魔，是和地府……以及那位上仙有莫大的因果。了断因果，和功德并不是一回事！”
虽然听得似懂非懂，但是林白轩还是明白了一个关键问题。
众生印镇压血海海眼，除了这一件事算是功德，其他的统统都不算。
老判官站了起来，林白轩急忙起身相送。
“有些事想做就去做吧，不要顾忌太多！”老人回过头来，似乎漫不经意的问道：“那本《聚灵诀》，你练得怎么样了？”
林白轩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老判官曾经送给自己一本低级的练气功法，只是过了许久，一直塞在小葫芦里，竟然忘记了……
“练得差不多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稍稍透露了一下自己的修为，“炼出了一颗阴丹，能自行吞吐阴元，就算一段时间不吃饭也不觉得饿……”
“很好！”老判官欢喜的一拍手，“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我这里有一本《参同契》，讲的是真汞化婴的境界，你抽空可以多练一练，早日阴神合道，那我就可以放心了——”
又是一本低级心法。
看着那本已经被捏得皱巴巴的书册，林白轩忽然有了一种明悟。
没人会随身带着一本低级功法，身为鬼仙的张载更加不可能。
老判官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这本功法，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将这本功法交给自己——也就是说，这位老人已经开始认真培养自己。
虽然一个鬼仙要培养一个太乙散仙，未免显得有些可笑，但是这份心意，林白轩却是深切的感觉到了。
望着老判官一身轻松的离去，林白轩嘴唇蠕动了一下，低声道：“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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