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渐降临,屋里尚未点灯。
昏暗的光线下,老夫人睁开了眼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你说,我刚刚那番话,是不是太严厉了点?”又一顿,眼皮微耷,“她能不能听进去?”
周嬷嬷轻柔地替老夫人按着肩,斟酌着道:“老夫人这是爱之深责之切,到底是您的孙女儿,您对她管得越严厉,她才能越出色。她现在是相爷的长女,以后是要替家族撑脸面、掌大权的。如果连您的苦心她都领悟不了,以后又怎么能面对京城这复杂的局势呢?”
“是啊,我何尝不是这么想的,怕就怕她随了沈氏的性子。”老夫人唇角扯出一抹苦笑,“沈氏清高孤傲,任性自我,连天家都不放在眼里,这样的女人,迟早是要闯下大祸的……”
语气低沉了下去,恍如梦呓,“……可我若是知道她当年已有了身孕,又怎么狠的下这个心呢?”
……
赵昔微出了老夫人的暖阁,就看见三夫人在回廊下等着。
赵承雅姐妹俩笑容甜甜:“微姐姐!”
赵昔微对三夫人行了个礼:“三夫人好,两位妹妹好。”
“哎呀,叫什么三夫人,看你这孩子。”三夫人含笑握住赵昔微的手,亲热地道:“都是一家人,以后叫我三婶就好!”
赵昔微从善如流,立即唤了一声:“三婶好。”
三夫人就主动介绍道:“我就住在西北角的园子里,偌大个院子,就只有我和两个孩子,怪冷清的,正愁没人一起聊天解闷呢,你就来了。”
这三夫人的亲热是实打实的,赵昔微感激之余,也有些意外。
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怎么会觉得冷清无聊呢?
待三夫人的背影走远,宋嬷嬷才笑道:“三爷和你堂哥在西凉打仗,今年战事吃紧,大概又不能回来过年了。”
赵昔微点点头,若有所思。
西凉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交战多年,双方各有胜负。
只是今年南方水灾,粮食欠收,必然会对作战能力造成一定的影响。
现在的大魏,正是内忧外患之时,父亲身为丞相,肯定非常辛苦吧。
其实辛苦的不只是赵子仪,还有当今天子。
因为外室女一事,御史台弹劾赵子仪的折子堆成了小山。
太后正愁找不着他的把柄,于是干脆顺水推舟,批复御史台一定要好好问责。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江夏王回京了。
为什么江夏王回京让皇帝头大呢?
这事要从老江夏王说起。
老江夏王是先皇的亲兄弟,也就是当今陛下的叔叔。
其人很得先帝信任其中,在临终之际,更是钦点他为托孤重臣。
皇帝继位时年龄很小,朝中又不太平,一切军国大事,都倚靠太后与皇叔。直到皇帝长大成年,老江夏王才辞了官,带着儿子儿媳一大家子浩浩荡荡的去了封地。
可能是为了避嫌,又或者是真的安享晚年,总之这么多年来,老江夏王全家人,一直都没再回过长安。
现在,老江夏王的儿子回来了。
万一赵子仪被弹劾下去,太后一党必然会拥护新江夏王入主中枢。
皇帝越想,就越觉得头疾更严重了:“各位爱卿,得想个法子替丞相平息此事。”
现在朝中正是多事之秋,太后与其说是在打压赵子仪,不如说是在向皇帝宣战。
在座的都是老狐狸,自然不肯表达自己的想法。
司空两眼望天:“西凉战事告急,臣最近忙着在陇西招兵买马。”
司徒双手揣袖:“南方灾荒连年,臣最近忙着在淮南屯田水利。”
尚书一脸焦急:“年底各州呈上来的公文堆积如山,尚书府已经一个月没有休沐了。”
……
“咳咳咳——”一阵心烦意乱,让皇帝不住地咳嗽了起来,内侍曹德忙过来伺候着。
“好了。”皇帝摆摆手,强打起精神道:“此事难道没有别的法子可解了吗?”
众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我能怎么办”的神情。
皇帝脸色沉了沉。
他久病多年,看来这文武百官都使唤不动了。
光禄大夫叹了口气:“要是裴太尉在,此事便能迎刃而解了。”
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的宗正卿不干了:“裴太尉之孙在乐坊打架的事一个月不到,就这么轻飘飘的过去了?”
光禄大夫道:“太尉常年征战,顾及不全孙儿也是情有可原。”
廷尉正神色肃穆:“天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难道因为裴太尉是贵妃的父亲,就要网开一面?”
“那赵丞相还是淑妃的哥哥呢,御史台照样弹劾。”
正僵持不下,殿外忽然传来内侍高声宣唱:“太子殿下驾到——”
几位老狐狸脸色一黯,一瞬间都齐齐的闭了嘴。
一道清冷威仪的声音打破满室静默,直叩人心:“儿臣参见父皇。”
“太子。”皇帝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笑着招手:“今日不是讲武大课么?怎么这么早就结束了?”
来人容貌极为俊朗,高鼻薄唇,眉眼如潭,举手投足之间有着迫人的冷冽气势,尽显威仪赫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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