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欢语气平静，神情也平淡无波，在室内的白炽灯下，素静柔和的眉眼看不出一丁点情绪，自顾自的坐着手头上的事情，把床单铺好了又去套被套。
良久过去，宋明夏看着盛欢那副淡淡然然的模样，终究是没忍住把心里的想法问出口：“他是不是……因为那次听到我们在病房说的话，对你有意见了？”
但是宋明夏回想上次在医院走廊上看到邰晏黎给人打电话让人买饭时的样子，不像是生气的表现，虽然她也认为恐怕当时换做是任何一个男人听到那些话，不可能会没点恼火想法。
一个男人就算自己再不想要女方肚子里的孩子，但当那个孩子是意外流产时，他能第一时间赶过来说明也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却亲耳听到女方坚决的表示不想要孩子，身为男人的自尊心也不会让他当什么都没听到过。
或许只是爆发的时间早晚问题。
“不是。”盛欢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跟他没关系，是我的问题。”
“你提的分手啊？”宋明夏问。
尽管盛欢一再表示她跟邰晏黎之间并不是在谈恋爱，不存在分不分手的说法，但从宋明夏的角度理解的却是这么一回事，即使面对眼前这个最好的朋友，盛欢也说不出口“包养”这个词，而且她觉得现在再纠结这个问题毫无意义，索性道：“算是吧。”
她模棱两可的回答，引得宋明夏皱眉不解：“什么叫算是吧，你当初为了吸引邰晏黎，不是还费了好一番劲儿，好不容易你跟他在一起了，而且我看你们俩相处的样子也不完全是你剃头担子一头热，你流产了，他立刻就赶去医院看你，你说不要孩子，他也没生你的气，说真的，以他那样的条件身份，能做到这样也挺不容易的，就照你自己说的，他对你不是挺好的嘛，你怎么突然就要分手了？”
“不算突然，我跟他注定没结果。”
盛欢顿了会儿才说：“我很早就知道周家人之所以会接养我，不过是因为我是个女孩儿，有利用价值”
盛欢以前从未告诉过宋明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从认识到现在，宋明夏对她在盛家跟周家生活了解甚微，只知道她过得不好，不是她不想探听的更多一些，盛欢却不喜欢跟她讲这些，偶尔被她发现异常也只是寥寥几句随口带过，宋明夏大概明白这对她来说是不愉快不想透露的，所以她才不不愿意提。
宋明夏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但不是完全不会照顾别人的感受，两人能成为彼此最亲密的朋友且从未吵过架，在某个方面也有无形中达成了默契的原因——
谁也不会过多打探对方的隐私，除非对方肯主动告知。
“其实在我刚上高中的时候，他们夫妻俩就想过把我送给一个王姓shu记当小老婆，那shu记四五十岁了，他的发妻在几年前得癌症去世后一直没再娶，他有一回来周家做客的时候，我恰好学校放假被他们叫回去，吃饭的时候那个人一直在找我说话，问我以后想做什么，想考哪个大学，还说我想的话以后还可以去国外进修，那时候我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听他们在饭桌上说了几句，我就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然而此刻对盛欢来说，主动提及那些不愉快的过往，即使很多年过去，有些事情再回忆起来也是清晰无比的，只是相较那时心境上变得平和，语气是轻描淡写的。
“虽然那件事情最后告一段落，我却不敢松懈，因为我知道，失去了这个目标，他们还会找下一个，不管过程怎么样，等待我的结果好像都成了定局。我想过悄无声息的离开，在那之前我必须得存很多钱，后来我发现自己好像哪也去不了，我的身份证还有其他证件被他们没收，想着或许可以去补办一个临时的，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
“再后来好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再有过这种想法，我确实松了口气，抱着希望以为他们不至于将我真的推入火坑，就算我不是他们亲生的，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总该有些感情的……”
她话音还未落，宋明夏忍不住出声问：“他们还是让你失望了对不对？”
盛欢却浅浅的笑了，笑的讥讽和凉薄：“也许算不上失望吧，其实我心里是有预感的，不过从他们的角度来讲，对我来说是莫大的施舍了，一个养女能嫁给市长夫人的侄子，多么大的荣幸啊，哪怕那个男人吃喝嫖赌劣迹斑斑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在他们眼里也是我高攀了。”
可能是站的有点累，盛欢在床边坐下，手里抓着被子的一角往被套里塞：“那个时候我才真的意识到，我不能再坐以待毙，我并不想离开锦江去别的地方，这是下下策，大概是被压迫的久了，奋起之时想的是反抗而不是逃避，他们不是想把我送这个送那个么，那我就先他们一步把自己送出去，只不过我得找个让他们忌惮的人，我要让他们看着我过的好，却又不敢再对我怎么样……”
说着，盛欢抬眼望着宋明夏，语气在平淡不过：“挑来选去，锦江比周家有权势地位高的门第虽然不少，但也只有他让我觉得自己不太吃亏，也因为我了解到他不是一个品性道德差的人，所以我才主动去接近他。”
她话落，宋明夏得以有机会插一句嘴：“那时候刚知道你去接近他的时候，我还替你担心，网上那些对关于邰晏黎的信息能有几分是真实的，有钱人一向都会修饰自己，能传出去给大众看的，都是他们故意营造好的一面，这就跟明星在荧幕前跟荧幕后表现的像两个人是一样的。”
顿了下，她又接着道：“但是真正接触邰晏黎之后，我发现他这个人真是挺不错的，除了人看起来不太好相处，其他的真是挑不出来毛病，我能感觉到他对你挺照顾的，他也愿意迁就你，你说你连他的孩子都怀过了，他要是个负责任的人，他肯定会娶你的，你要做的就是牢牢抓住他的心，可你现在……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他分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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