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面子的虚情儿晃了过去后，乌祁忽然琢磨出来，林岚这话说得确实是没错的！寻常公爵后代，不论祖上是多大的功勋，三五代后也就那样了，袭爵的长房争气些的，或是读书走仕途，或是自请从军立战功，或许还能将这爵位再延续个几十年。
但是仕途那里是那么好走的？军功那里是那么好得来的？能这般争气的功勋后代毕竟是少数，多数人不过是碌碌无为的就过了一辈子，也就能依仗一下自个儿祖上余荫当个混吃等死的寻常大家贵族罢了。
乌祁也是这碌碌无为大众中的一员，原本也不能说他起初那种只要面子的挑儿女亲家的想法就是什么大错特错的，毕竟同一阶层里，多数人的选择就是如此，乌祁只是不能免俗罢了。
但是林岚看事情的角度和乌祁，和多数人却是不一样了，她还抬出来长房一家子来证明了她的想法是正确的！乌祁这时候清醒了，想得仔细了，却是不得不承认，在这三房里头，他自己的想法比林岚更像是深宅大院里没见识的妇人！
可是，知道了自己错是一回事，低头认错那又是另一回事，乌祁这人，那里是能老实低头说自己原是想得不对的？这时候即便是已经被林岚说服了，也明了过来两个孩子婚事上头确实是该和寻常不同，但乌祁却是还梗着脖子不太愿意承认，甚至嘴里还强硬的想扳回一点儿面子，只说道：“我那里说了什么大的不好来，就值当你絮絮叨叨的说了这许多？那翰林名头是清贵是好听，但穷也是真的！琮儿珩儿将来都是要做官，做大官的，娶了个出不起嫁妆的媳妇儿，能有多少助益去？”
林岚听乌祁这死撑的口气，就知道不过是死要面子不低头，再刺激他一下，怕是得跳起来炸了一身毛了……林岚便换了个说辞权当帮乌祁顺毛了：“老爷为孩子们操心自是孩子们的福气，想到这些也是为了孩子们好……只是嫁妆这都是小事儿！咱们家孩子虽然不少，可我的嫁妆和家里的产业也够孩子们将来的使费了！能读书的，将来自有俸禄，就是媳妇儿嫁妆薄些，从我嫁妆里补贴些也就够了；读书不成的，咱们趁着如今年景好些，收成多些，给多置些田庄铺子宅子各种产业，将来多分点儿，确保衣食无忧也就是了……”
乌祁被顺毛顺得还算舒服，又听了林岚这至少是表面上是一视同仁的打算，心里舒坦许多，自己在心里掰了掰指头算过一回，觉着林岚在对待后院小妾和庶出儿女这上头，也实在是做得没啥好说的，即便是有些对养在她名下这几个孩子再偏爱些，也算人之常情——毕竟庶出的儿女确实是不少，就近和镇国公府里这几房比比，林岚算得上是最好的正室和嫡母了，也没见着她折腾那个小妾，也没见着后院庶出孩子少了……
乌祁便也收了方才那死撑着不认错的架势，顺着林岚这话也放软和了：“这也是，孩子们虽多，却也隔得年纪远些，如今只先顾着大的罢，那几个小的还小呢，那里就愁得到他们那里去？就是将来到了他们长大了，家里头的产业自是在你打理下也多了，自是不用忧心的——上回我听说庄子里来送年例的，都说是收益比从前好些？”
这收益多了本是好事，林岚从来不觉得要瞒着乌祁，爽快点头应了：“老爷确实不用忧心，这庄子上的收益不仅是去年和今年好了，将来也会好的——我让一些庄子改了种血稻，种时兴花草，种各式果子，这些都是不必忧心年景的……如今也算是盛世，四海皆平，就是在京中的铺子也调整过来了一些，别的我不敢说，这收益多了后再多添产业的事儿在这几年里头还是能顺顺当当的……老爷且放心就是。”
其实林岚说这话等于和乌祁交个底，如今她也没指望乌祁能怎么体谅管家不易，只是希望乌祁心里有数，在后院里厮混就成，少往外头烧钱，少管家里事务，安安心心的只和小姨娘们做富贵闲人也就够了。
乌祁先是诧异的抬起一边眉毛看林岚两眼，而后却是又一笑置之，他不是头一回发现林岚跟从前那唯唯诺诺的样子不一样了，不过他有时候就是懒，懒得多想多动，自然也懒得去细究自己这位太太为什么有所不同，只当是她被扔了出去别庄后就开窍了。
开窍了的林岚当然比从前那个好多了，既然是好事，又何必深究？这林岚交底的用意，乌祁也懂了几分，便也心照不宣的点点头应道：“我自是放心的，你只管要做什么就做什么罢，就是琮儿珩儿俩孩子的事儿，也就听你的罢……既是明儿长房那边花朝节上能见着卢翰林太太，你也就顺便探探人家意思……”
林岚听得乌祁松口，由不得自己也跟着松口气，忙笑道：“这是自然！就是还有一事要和老爷说一说的……咱们这俩孩子都是念书有天分的，虽是按着旧例，也该是时候给他们房里放人伺候了，但我总忧心要耽搁他们念书，就问问老爷一句，是不是这旧例暂且先免了？等将来这俩孩子都大些，或是正经成了亲后再说这旧例？这也不是只咱们家，就是长房里的璟哥儿，也是长到如今十八岁了，老太太见着他中举了，才给预备下的俩丫头呢……”
乌祁自个儿是早早有了房里人的，但那俩姨娘却不是他自个儿喜欢的，纯粹是当初他娘喜欢就塞了过去他房里的。当年自个儿踩过的坑，如今轮到儿子们了，乌祁忽然觉着林岚这建议也还不错，与其给了未必欢喜，倒不如以后让孩子们自己挑自己喜欢的更好呢！
乌祁便揪揪下巴的小胡子点了头：“总归是读书要紧！这事儿就这样定了罢，那里寻不了好丫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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