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俞白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也松开了承影剑的剑柄。
剑身的微光黯淡下去。
他抬起头,看着空中那个被飞镖钉住、光芒渐次微弱、仿佛随时会连同其中的名字和影像一同破碎的光圈,又看向邪神那张永远隐藏着真容的面具。
孙七憨厚的笑脸,李飞时而疯狂时而纯真的眼神,郑小辉顽皮又精于世故……
还有唐旭表面的纨绔,严淮的负重前行,梁云眼底深藏的悲痛,无数陌生面孔在灾难中惊恐绝望的眼神……
这些碎片在他脑海中翻腾,最终凝聚成一片沉甸甸的、名为“人间”的重量。
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毫无笑意的、近乎虚无的笑容。
“如果这就是所谓‘神’的同类,”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在死寂的庭院中回荡,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那我宁可永堕凡尘。”
这场以生命为筹码的游戏,他拒绝入场。
俞白重又举起了承影剑,用冰冷的剑尖抵住自己心口,肌肤传来被刺破的痛楚,一点猩红在剑尖凝聚,晕开。
他忽然觉得很荒谬,他本想用这把弑神之剑杀了邪神,没想到最终指向的,竟是自己。
如果这场新旧更迭的棋局,非要一个输家……
如果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灾难的引信……
那么,由他来做这个“失败者”,是不是一切就能终结?
想通这个逻辑,俞白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浩劫中破碎的城市、流离的面孔、联盟那些人终日的奔波疲惫、还有无数湮没在嘶吼与废墟中的无名者……或许,他死了,就能换来这些的终结。
这买卖,听起来倒是颇为“划算”。
凉亭里,邪神似乎正专心思考棋局,手指拈着一枚黑子,迟迟没有落下。
他抬起眼,看向举剑准备自尽的俞白,面具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就像在看一场早已料到、并不新奇的戏。
“你以为,凭你现在的境界,真的能杀死一位‘神’吗?”他的声音很平淡,像在说一个简单的道理,“别徒劳做这种事,只会带来你无法想象的痛苦,而且……没有意义。”
俞白的剑尖又推进了一点,剧烈的疼痛让他额头冒汗,眼神却更加锋利,“你意思是,我连结束自己的资格都没有?”
“资格?”邪神轻轻落下棋子,发出清脆一响,“从你被命运选中,成为新的邪神的那一刻起,‘生死’就不再是你过去理解的那样了。你的生命不再只属于这具凡人的身体,它连着这个世界的规则,牵着无数因果。如果死亡能这么简单,我又何必费心和你周旋了这么多年?早在你醒来的时候,就可以帮你‘解脱’了,可惜连我都做不到,你现在的境界就更别想了。”
这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俞白心头。
这是真相,还是攻心的谎话?
那一瞬间,俞白动摇了。
但紧接着,他心底猛地涌起一股强烈的抗拒,他厌恶这种被安排、被定义的感觉!
是与非,真与假,他要自己亲自验证。
他用尽全部力气,对抗着身体的恐惧和邪神话语带来的寒意,手臂猛然发力,将承影剑狠狠刺向自己的心脏!
“噗——”
锋利的剑刃毫无阻碍地贯穿了胸膛,温热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湿了他的衣襟,也染红了冰冷的剑身。
剧痛如同潮水般从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骨头缝里都像是钻进了无数根针,疼得他眼前发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正随着不断涌出的血液快速流逝,四肢渐渐变得冰凉,意识也开始涣散,耳边邪神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
在彻底失去知觉前的最后一刻,他恍恍惚惚,又看见了那片纯白的世界。
无边无际的、温柔而虚无的纯白。
邪神依旧坐在亭中,看着俞白缓缓向后倒下,重重摔在繁花簇拥的凉亭地面上。
他轻轻一挥手,那个钉着“孙七”名字的幽蓝光圈便无声散去了。
“休息吧。”他对着失去意识的俞白低声说,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这场游戏,从来就不是你想的那样。而死亡……对你我来说,从来不是终点,只是一个……有点麻烦的停顿。”
傍晚六点半,地铁三号线像一条疲惫的巨蟒,在城市的脉络里缓慢蠕动。
车厢里弥漫着汗味、尘土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来自远方的焦糊气息,那是某个失控区域燃烧后飘来的余烬的味道。
孙七把自己塞进车厢连接处的角落,像要把自己嵌进金属壁板里。
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运动外套,领口已经磨出了毛边,胸口印的 “星光篮球训练营” 字样早褪成了浅灰色,袖口被他自己缝过两针,线脚歪歪扭扭的。
这是三年前当教练时队里发的,如今成了他衣柜里唯一体面些的衣服,平时舍不得穿,只有去篮球馆才翻出来。
他太累了。
不只是身体,而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那种倦。
他闭上眼睛,眼前不是黑暗,而是今天下午篮球馆里,那些孩子们一张张仰起的、写满不安的小脸。
“孙教练,下个月……我们真的不能来了吗?”
“现在好多地方的球馆都关了,如果这里也……”
“教练,我们不怕!就算外面有怪物,我们也想打球!想跟你学!”
孩子们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装着对奔跑、跳跃、投球入网最简单纯粹的渴望,也映照出他这个教练的无能为力。
上个月老板拍着他的肩,语气却软了下来,“老孙,不是我不留你,这月再招不到人,这班就得停了。”
今天,又有三个孩子的家长打来电话,语气抱歉而疲惫,理由惊人地一致,“孙教练,实在对不起,外面实在是太乱了,家里……暂时不考虑课外活动了。”
他懂。他怎么能不懂?
他自己的女儿小诺,已经很久没出过小区大门了。
从前这时分,楼下路口总是堵得水泄不通,出租车黄顶灯连成串,小贩的烤肠车在车流里穿梭,油香混着尾气飘进楼道,隔壁球场的拍球声 “砰砰” 脆响,像刚切开的苹果。
可如今,阴罗子时不时就会出现在楼宇间,在阳台晾衣服的时候,都能瞥见它们墙角的硬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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