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汝恒这颗盘踞东南多年的毒瘤被连根拔起,带来的影响远不止于海疆的初步安宁。
他和他那“海龙王”的势力,曾经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牢牢控制着东南沿海的盐场、港口和贸易路线,尤其是利润丰厚的海盐之利,几乎被其垄断。
如今,这张网被撕得粉碎,留下的是一片亟待整顿和开发的广阔天地。
首辅崔沅主持制定的新盐政,借着这股雷霆扫穴之势,开始在东南沿海迅速推行开来。
漳州府衙,如今已成了新政推行的前沿指挥所。
林婉清以钦差身份暂领漳州政务,她深知盐政关乎国计民生,更是国库收入的重要来源,丝毫不敢懈怠。
这一日,府衙大堂内,人头攒动。
除了府衙原有的属官,更多的是各地盐场的管事、有实力的本地商贾代表,甚至还有一些被特意邀请来的、原本在赵家压迫下艰难求存的小盐户。
阿阮率领巡防营出海侦查未归,但岳翎作为水师参谋,也列席旁听,了解地方政务,以便更好地协同。
林婉清端坐主位,身着官服,面容肃穆,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仪。
她目光扫过堂下神色各异的众人,清晰而有力地宣布:
“奉陛下旨意,鸾台政令,即日起,东南盐政,行‘官督商办,民产官收’之新制!”
堂下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议论声。这八个字,意味着盐业格局的彻底改变。
林婉清不待众人消化,便详细解释道:
“所谓‘官督’,即由朝廷市舶司及地方官府,负责划定盐区、制定盐价、稽查私盐、保证盐税。
任何产、运、销环节,皆需在官府监管之下。”
“所谓‘商办’,即废除赵汝恒之流的专营包揽。
允许合乎资质的商人,向官府申请‘盐引’,缴纳保证金,便可按照指定区域和数量,运输、销售官盐。官府按引征税,公平公开。”
“所谓‘民产官收’,即沿海所有合法盐户,所产之盐,皆由官府设立之‘盐课司’统一按质定价收购,不得私售。
盐户只需专心晒盐、煮盐,无需再受中间盘剥。”
这三条政策,如同三把利剑,直指旧盐政的弊端。
官督,确保了朝廷的管控和税收;商办,引入了竞争,打破了垄断,提高了效率;民产官收,则保障了最底层盐户的基本利益,激发了他们的生产积极性。
“林大人,”一位原本依附赵家的大盐商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试探。
“这……允许商办自然是好,只是这‘盐引’如何发放?税额几何?若人人都可运销,这利润……”
林婉清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盐引发放,需考察商人资本、信誉,并非无限制。
税额,将明榜公布,绝无暗盘。至于利润,”
她语气微冷,“正当经营,依法纳税,利润自然可观。
若还有人想效仿赵汝恒,囤积居奇,操纵市价,甚至贩卖私盐,那就休怪朝廷的王法无情!”
她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凛然之势,让那盐商脖子一缩,不敢再多言。
另一位面黄肌瘦的小盐户壮着胆子问道:“大人……官府真的会按价收我们的盐吗?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被那些管事克扣压价?”
林婉清神色稍缓,看向那小盐户:
“老人家放心。盐课司由朝廷直派官员管理,收购价格会张榜公示,童叟无欺。
若有人敢克扣勒索,你可直接来府衙击鼓鸣冤,本官为你做主!”
她随即宣布:“即日起,漳州设立三大盐课司,分别位于南湾、北礁、东沙三大盐场。
所有盐户,即刻前往登记造册,领取新制盐户牌。
既往不咎,但从今日起,所产之盐,必须全部售予盐课司!”
命令下达,整个东南沿海的盐业如同被注入了一股活水,迅速流动起来。
官府的动作极快,市舶司和府衙的官吏们雷厉风行,带着兵丁和丈量工具,奔赴各盐场,清点灶户,划定区域,设立盐课司衙门。
崭新的告示贴遍了沿海城镇和乡村,上面明确写着新的盐政条例、收购价格和举报途径。
那些原本被赵家压得喘不过气的小盐户们,将信将疑地前往登记,当第一批人真的按照公示价格,足额拿到了卖盐的铜钱时,激动得热泪盈眶,朝着北方凤翔京的方向连连叩拜。
“陛下万岁!”
消息像风一样传开,越来越多的盐户踊跃登记,生产积极性空前高涨。
毕竟,谁不想安安稳稳地靠自己的劳力吃饭,而不是被恶霸盘剥得衣食无着?
商人们也看到了其中的巨大商机。
虽然利润不如垄断时期暴利,但胜在稳定、合法,而且市场广阔。
只要拿到盐引,就能堂堂正正地做生意,不用再提心吊胆地打点各路神仙。
一时间,前往市舶司咨询、申请盐引的商人络绎不绝。
岳翎在旁观察,心中暗自点头。她虽是军人,但也明白后勤与财政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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