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京那边为了清丈田亩的事儿暗流涌动,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东南沿海,天高皇帝远,又是另一番光景。
漳州府,大凤朝东南沿海数得着的繁华地界。
码头连着码头,桅杆密得像林子,各色船只进进出出,空气里都飘着一股咸腥的海风味儿和货物堆积散发出来的复杂气息。
这里的市面,以往那可是热闹得能掀翻天,南来北往的客商,本地的坐贾,扛包的力工,讨海的渔民,还有那些皮肤晒得黝黑、嗓门比锣还响的船老大,构成了一幅活色生香的市井画卷。
可这几日,漳州府最大的码头——“望海埠头”上,气氛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怪异。
往常这个时候,埠头上早就该人声鼎沸,脚夫们喊着号子扛包卸货,商贩们扯着嗓子讨价还价,船老大们呼喝着水手升帆解缆。
可今儿个,码头上虽然也聚了不少人,却多是三五成群地蹲在岸边、或靠在货堆上,交头接耳,脸上没什么活泛气,眼神里都带着点观望和焦虑。
好几艘本该早就出海的大货船,这会儿还静静泊在港里,帆都没升起来。
“他爹的,这算怎么回事?货都备齐了,船却不让开?”
一个穿着绸衫、像是小商贾模样的人,搓着手,焦急地朝港口管理衙门口张望。
旁边一个老船工吧嗒着旱烟,吐出一口浓雾,幽幽道:“等着吧,赵老爷没发话,谁敢动?”
他口中的“赵老爷”,便是这漳州府,乃至整个东南沿海都响当当的人物——赵汝恒。
明面上,他是漳州最大的海商,手下船队规模据说比官家的水师还庞大,掌控着沿海小半的私港和航线。
暗地里,人们都叫他“海龙王”,意指在这片海上,他赵汝恒说的话,有时候比圣旨还管用。
此刻,这位“海龙王”并没在自家那堪比王府的豪华宅院里,而是在一艘停泊在僻静港湾的三层楼船上。
这楼船外面看着朴实无华,内里却极尽奢华,铺着厚厚的西域地毯,摆着精美的紫檀家具,熏着价值千金的龙涎香。
赵汝恒年约五旬,身材微胖,穿着一身暗紫色的员外袍,手指上套着个水头极足的翡翠扳指,正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拨弄着茶杯里的浮沫。
他面相看着一团和气,圆脸上甚至带着点笑模样,但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偶尔闪过的精光,却透着一股子久居上位、翻云覆雨的深沉。
下首坐着七八个人,有跟他一样穿着绸缎的豪商,也有几个虽然穿着便服,但眉宇间带着官威的中年人。
这些都是他在东南盐铁行当里的利益同盟,以及一些在地方衙门里说得上话的“自己人”。
“赵公,户部那帮人,这次是铁了心要断咱们的财路啊!”
一个胖商人抹着额头的汗,愤愤道。
“说什么要推行‘盐铁新政’,以后盐场、铁矿都要由官府直接掌控。
咱们这些老字号,要么接受官府的‘招安’,拿那点可怜的辛苦钱,要么就……就得关门大吉!
他爹的,这跟明抢有什么分别?”
另一个瘦高个的商人接口,语气阴狠:
“可不是嘛!还说什么要设立什么‘市舶司’,以后所有海外贸易都得经过他们。
抽重税不说,规矩还多得要死!咱们以前那些路子,岂不是都要被堵死?”
一个穿着青色便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咳嗽一声,他是漳州府的通判,姓王,算是赵汝恒在官府的代言人之一。
他压低声音道:“诸位,稍安勿躁。
朝廷此举,名为新政,实则是看中了盐铁之利和海上贸易这块肥肉。
崔沅那个女人,手段狠着呢。咱们若是硬顶,只怕……”
“怕什么?”赵汝恒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他放下茶杯,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朝廷要钱,咱们理解。陛下要强国,咱们也支持。可是,不能把咱们往死路上逼吧?”
他身子微微前倾,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透出几分冷意:
“咱们这些人,祖祖辈辈在这海边讨生活,靠着盐巴、铁器、还有这海上的风浪,攒下这点家业,容易吗?
朝廷一句话,就想把咱们几代人的心血都拿走?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对!赵公说得在理!”
“就是!太欺负人了!”
底下人群情激奋。
赵汝恒抬手虚按了一下,等众人安静下来,才缓缓道:“硬碰硬,咱们自然是碰不过朝廷的大军。但是嘛……”
他嘴角勾起一抹老谋深算的笑意:“这漳州府,乃至整个东南沿海,多少百姓靠着咱们吃饭?
多少船工、灶户(煮盐的)、矿工,一家老小指着咱们发的工钱过活?
咱们要是停了工,罢了市,这码头没了船,市面没了盐和铁器……你们说,会怎么样?”
王通判眼睛一亮:“赵公的意思是……以‘罢市’相要挟?
让朝廷看看,没了咱们,这东南得乱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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