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算是彻底变了天。
连着好几天，那四个大粥棚就没熄过火，咕嘟咕嘟地冒着米香，养活了多少快要饿死的穷苦人。
府衙门口的血腥味还没散干净呢，可老百姓们走过那儿，非但不害怕，反而都要朝着那大门拱拱手，念叨两句“李青天”。
街面上巡逻的也不再是以前那些横着走、没事就想揩点油水的官差，换成了清一色穿着暗红军服、挎着刀枪的凤鸣军女兵。
这些女兵个个脸色严肃，眼神亮得跟刀子似的，可奇怪的是，她们对老百姓秋毫无犯，买东西照价给钱，问路客客气气，遇到真有困难的，还能搭把手。
这他爹的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石红绡带着她那一帮子刚从“俘虏”变成“客卿”的弟兄们，在城里晃悠了好几天，眼睛都快看直了，心里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她看见以前见了官军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穷苦百姓，现在居然敢主动把家里攒的鸡蛋往巡逻的女兵手里塞，虽然人家坚决不收，可那份心意是真的。
她看见几个半大孩子追着一个女兵叫“姐姐”，那女兵冷着的脸居然还能扯出个笑模样，从怀里掏出块干粮分给他们。
她更看见被公审判处斩首的那些贪官恶霸的家产，一车车地从高门大院里拉出来，不是拉回军营，而是直接运到了粥棚和负责分田的临时衙门！
“他爹的…这李昭华…到底图啥啊？”一个跟着石红绡的老弟兄忍不住嘀咕，“打下城池，金银财宝不往自己怀里搂，反倒大把大把地往外撒？收买人心也没这么干的吧？”
石红绡没吭声，只是心里那股子震动越来越强烈。
她想起自己带着红巾军，号称“劫富济贫”，可抢来的东西，大部分还是分给了手下弟兄们，能真正落到穷苦百姓手里的，其实有限。
而且手下弟兄良莠不齐，欺负老百姓、顺手牵羊的事，真的就能完全禁绝吗？
就像上次，要不是她及时制止，那几个混蛋可就真把人家小姑娘给祸害了。
再看看人家凤鸣军这令行禁止的劲儿，这深入人心的做派…高下立判！
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混合着强烈的好奇和不甘，在她心里翻江倒海。
这天下午，李昭华终于忙完了手头最紧要的公务，派人来请石红绡过府一叙。
石红绡怀着复杂的心情，再次走进了那间曾经砍了好几个脑袋、如今却透着股肃穆之气的府衙大堂。
李昭华正坐在案后看着文书，见她进来，放下笔，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石大当家来了，坐。这几日住得可还习惯？”
“习惯，有吃有喝，比老娘那山寨舒坦多了。”
石红绡一屁股坐下，语气还是那股子泼辣劲儿，但眼神却收敛了不少。
李昭华笑了笑，亲自给她倒了杯水，开门见山：
“大当家是爽快人，我也不绕弯子。
云州之役，红巾军的弟兄们出了力，死了人，这份情，我李昭华记着。
答应你们的两成缴获，已经清点出来，随时可以运走。”
石红绡听到这话，心里先是一松，随即又是一紧。
钱粮到手，按理说该高兴，可不知为啥，她突然觉得这点钱粮有点烫手。
李昭华看着她变幻的神色，话锋一转：“但是，石大当家，恕我直言，你就打算带着弟兄们，一直这么…抢下去吗？”
石红绡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头：“不抢怎么办？这世道，不抢还能饿死不成？”
“能。”李昭华看着她，目光清澈却极具穿透力，
“但不是只有抢劫这一条路。你看看这云州城，看看我凤鸣军治下的百姓。
我们也在‘抢’，但我们抢的是贪官污吏的不义之财，抢回来，分给该得的人！
我们更在‘造’，开荒种田，兴修水利，建立秩序，让百姓能自己养活自己，让战士们能堂堂正正地拿军饷、吃军粮！”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指着外面渐渐恢复生机的街道：
“乱世之中，抱团取暖没错，但要看怎么个抱法。
是继续当朝不保夕、人人喊打的流寇？
还是…换一种活法，干一番真正能让弟兄们挺直腰杆、也让底下人能过上好日子的事业？”
石红绡的心砰砰直跳，嗓子发干：“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昭华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想邀请你，还有你手下那些真心想换个活法的弟兄，加入我凤鸣军！”
石红绡瞳孔一缩，没立刻答应。加入？那不就是被收编了？以后就得听人号令了？
李昭华似乎看穿了她的顾虑，微微一笑：“不是简单的吞并。
我可以保留你们红巾军的番号，单独成立一营，就叫‘红巾独立营’！
由你石红绡继续担任主将，你原有的骨干弟兄依旧归你统领，享有相当的自主权。”
“独立营？”石红绡一愣。
“对！”李昭华点头，
“你们擅长攀爬潜越、渗透敌后、联络三教九流，这些都是正规军缺乏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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