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子噼里啪啦砸在谷口的乱石上,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谷里静得吓人,只有雨声和远处卫铮压低嗓门调派人手的低吼。
妇人们攥着简陋的长矛和硬弓,缩在嶙峋的巨石后面、半人高的灌木丛里,露出来的半张脸绷得死紧,有害怕,但更多是豁出去的狠劲儿。
欧冶明布下的那些要命的陷阱,就藏在这湿漉漉的石头缝和烂泥底下,等着开荤。
李昭华站在那根刻着“娘子军”的木桩旁边,雨水顺着她额前的碎发往下淌,滴进脖子里,冰凉。
她没擦,眼神跟刀子似的,死死盯着谷口那条被雨雾罩着的、窄得只能容两三个人并排走的石头缝——那是进谷的唯一活路,也是送死的鬼门关。
脚步声!杂乱的、拖泥带水的脚步声,混着粗野的叫骂,隔着雨幕,顺着山风,隐隐约约飘过来了,越来越近!
“他爹的!真来了!” 卫铮像头闻着血腥味的豹子,悄无声息地从一块巨石后闪出来,手里那根装了铁矛头的长矛攥得死紧,指关节都白了,眼神凶得能吃人,“听动静,人不少!狗日的张屠户,真舍得下本钱!”
欧冶明也从谷口通道的阴影里退了出来,怀里抱着她那架刚装好弦的硬木弩机。
弩机乌沉沉的,雨水打在上面,泛着冷硬的光。
她没看卫铮,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直直看向李昭华,像是在问:怎么打?
李昭华深吸一口气,那股子带着雨腥味的冷气直冲肺管子,反而让她脑子更清醒了。
她猛地转身,声音压得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卫铮,欧姐姐,跟我来!”
说完,率先朝谷内深处一块能避雨的、稍微平整点的大石头后面走去。
卫铮和欧冶明立刻跟上。
三个人缩在石头后面,雨点砸在头顶的石头上,噼啪作响。
“都听见了?” 李昭华语速飞快,眼神在卫铮和欧冶明脸上扫过,“张屠户的狗腿子,就在外面!四五十号,不是吃素的!咱们呢?算上能拿家伙的,满打满算就二十来个!硬碰硬?那是拿鸡蛋撞石头!”
卫铮眼一瞪,就要吼,被李昭华一个眼神硬生生摁了回去:“硬拼是找死!咱们得用脑子!用咱们的地盘,给这群杂碎下套!”
她随手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在湿漉漉的泥地上飞快地画起来。
线条粗糙,但意思明白:一条窄缝(谷口),然后豁然开朗(谷内空地),两边是陡峭的山崖和乱石堆。
“地利!” 李昭华用石头尖重重戳在代表谷口窄缝的位置,
“欧姐姐的机关,大半都布在这儿!陷坑!尖桩!还有落石!
这地方窄得像根肠子,人再多也挤不开!挤成一团,就是活靶子!”
她又指向谷内空地:“人和!咱们的姐妹,就藏在这两边的石头缝里、草窠子里!居高临下!
张屠户的人想冲进来,就得先趟过欧姐姐的鬼门关!
等他们被机关招呼得晕头转向,死伤一片,好不容易挤进谷里,以为能撒野了……”
李昭华的声音陡然带上一股狠戾:“这时候,咱们的姐妹,就他爹的给老娘往死里招呼!”
她看向欧冶明,眼神灼灼:“欧姐姐,谷口的机关,就是第一道杀招!
能弄死多少,就看你的了!你那架弩,是压阵的‘毒牙’,专门盯着领头的扎!
还有,落石的机关,关键时候,听我号令!能砸多大动静就砸多大动静!”
欧冶明没说话,只是用力一点头,抱着弩机的手臂肌肉绷紧。
她转身就猫着腰,又钻回了谷口通道的阴影里,像一滴水融进了黑夜。
那里是她的战场。
李昭华的目光转向卫铮,这位女杀神早就按捺不住了,眼睛里烧着火:“我呢?让我守哪儿?正面刚?老娘就等这个!”
“对!就是正面!” 李昭华用石头尖戳在代表谷内空地的中心,
“等那群杂碎被机关扒掉一层皮,惊魂未定地挤进谷里,你就是那根定海神针!
带着最能打的几个姐妹(她特意看了一眼卫铮身后的阿菊),给我堵死在谷口里面一点!
不能让他们散开!
不能让他们冲进谷深处伤到孩子和不能打的姐妹!
把他们死死钉在那儿,给两边埋伏的姐妹当靶子!”
卫铮一听,热血“嗡”地一下冲上头顶,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
“哈哈!好!这活儿痛快!老娘就喜欢硬碰硬!
保证把他们钉死在原地,一个也别想往前拱!”
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挥舞长矛,把冲进来的杂碎像串糖葫芦一样捅翻的场景。
“别光顾着痛快!” 李昭华厉声打断她,
“记住!你不是一个人蛮干!
你钉住他们,是为了让两边埋伏的姐妹射得更准!
是为了给我争取时间!听号令!
我让你退,你就退!别他爹的杀红了眼不管不顾!”
卫铮脸上的兴奋僵了一下,有点不服气地嘟囔:“知道啦知道啦…听你的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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