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傍晚,用过晚膳,沈知意摸着吃得圆滚滚的小肚子,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消食,看着外面渐渐沉下来的天色和初升的弯月,忽然来了兴致。
“夫君,今晚月色真好,我们去院子里坐坐好不好?”她扯着正在看书的萧绝的袖子,轻轻摇晃。
萧绝从书卷上抬起眼,瞥了一眼窗外那轮算不上特别明亮的上弦月,又看了看她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睛,合上了书:“嗯。”
竹心苑的小院子里,早已被福伯带着人收拾得妥妥帖帖。石桌上摆着温热的茶水和几样不易积食的清爽果品,旁边还放了一张铺着厚厚软垫的躺椅,显然是给“体弱”的王妃娘娘准备的。
沈知意舒舒服服地窝在躺椅里,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绒毯,手里捧着萧绝刚给她剥好的橘子,一瓣一瓣地往嘴里送,满足地眯着眼,像只被顺毛撸舒服了的猫儿。
萧绝就坐在她旁边的石凳上,依旧坐得笔直,手里端着一杯清茶,目光落在远处朦胧的月色和树影上,似乎在看景,又似乎只是在出神。
夜风微凉,带着桂花将谢未谢的残余甜香,轻轻拂过。
沈知意吃完橘子,拍了拍手,看着旁边男人在月光下更显冷峻深邃的侧脸轮廓,忽然起了点调皮的小心思。
她悄悄伸出脚,隔着毯子,轻轻碰了碰萧绝的小腿。
萧绝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转过头看她,眉头微挑,眼神带着询问。
沈知意立刻收回脚,把自己裹得更严实,只露出一双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清澈无辜的大眼睛,声音软软地:“夫君,有蚊子咬我脚……”
萧绝:“……” 他看了一眼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脚踝,又看了一眼这秋高气爽、蚊子早没几只的天气,没说话。
沈知意被他看得有点心虚,赶紧转移话题,指着天空:“夫君你看,那颗星星好亮呀!”
萧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那是天狼星。”
“哦……”沈知意讪讪地收回手,觉得今晚的夫君好像有点……过于安静?平时虽然话也不多,但至少她叽叽喳喳的时候,他还会应几声,或者用眼神表示他在听。
她偷偷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声问:“夫君,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是朝堂上又有什么烦心事了吗?”
萧绝收回目光,看向她。月光洒在她脸上,柔和了她平日里的娇媚,多了几分宁静与纯粹。她睁大眼睛望着他,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他沉默了片刻,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石桌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没有。”他回答道,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哦……”沈知意眨了眨眼,觉得他肯定有事。但她没再追问,只是乖乖地“哦”了一声,然后低下头,玩着自己绒毯上的流苏。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只有秋虫在角落不知疲倦地鸣叫着。
忽然,萧绝开口了,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一些,带着一种不太自然的停顿:“沈知意。”
“嗯?”沈知意立刻抬起头,看向他。
月光下,萧绝的视线似乎没有聚焦在某处,而是落在她身前的虚空,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石桌冰凉的边缘,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像是在斟酌词句。
“你……”他顿了顿,似乎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你以后……就好好待在王府。”
“啊?”沈知意一愣,没太明白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嫌她今天出去逛花园太久了吗?还是嫌她话太多吵到他了?
她心里正七上八下地猜测,就听到萧绝用一种更加别扭、几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补充了后半句:
“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
说完这句话,萧绝像是完成了一项极其艰难的任务,迅速移开了目光,重新端起那杯已经没什么热气的茶,仰头喝了一口,动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僵硬。
沈知意彻底愣住了。
她看着他微微紧绷的侧脸线条,和他那故作镇定、实则耳根似乎有点泛红的样子,脑子里把他刚才那两句颠来倒去地回味了好几遍。
“好好待在王府”……
“自然不会亏待你”……
这……这算什么?
是承诺?是……安抚?还是……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悄悄钻进了沈知意的心里。
难道……这个一向冷面冷心、惜字如金的男人,是在用他那种别别扭扭、拐弯抹角的方式,在向她……表达什么?
表达他不会让她受委屈?表达他会护着她?表达……他希望她一直留在他身边?
虽然这话说得超级笨拙,一点都不好听,甚至有点像上级对下属的保证,可是……从萧绝的嘴里说出来,不知怎么的,就让沈知意的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麻麻的,又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向了四肢百骸。
她看着他依旧故作冷淡的侧影,忽然觉得,这个在外面叱咤风云、令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在表达感情这方面,简直笨拙得……有点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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