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的时光,对于狐妗而言,是新奇而又必须小心翼翼丈量的河流。刘渊随紫薇大帝进入万象道宫闭关,她便独自留在了这片仙家圣地。她并未将自己困守在安排给刘渊的仙府之中,青丘狐族天生的灵秀与聪慧,让她很快便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式,去了解、去融入这个对她而言既陌生又至关重要的地方。
她先是拜访了广寒宫。那清冷皎洁的月华之地,与青丘的温润截然不同。嫦娥仙子并非如外界传言那般不近人情,许是长久的孤寂,让她对这位来自下界、眼眸清澈如同初生狐儿般的访客,多了几分难得的亲近。她们对坐于月桂树下,饮的是桂花酿,谈的却是三界各地的奇闻轶事,狐妗讲述青丘的趣事,嫦娥偶尔也会提及上古之时的零星片段,清冷的广寒宫,竟也难得地有了几分暖意。
瑶池的七仙女,更是狐妗天然的玩伴。她们喜爱狐妗不染尘埃的纯真笑容,也惊叹于她对花草精怪天生的亲和力。常常是狐妗一出现,便被几位仙子拉着,或是采摘仙露,或是编排新的霓裳舞曲,银铃般的笑声洒满瑶池畔。在这看似无忧的交往中,狐妗不着痕迹地听着她们提及天庭各部的趣闻,哪位星君又出了糗,哪位神将家眷又生了嫌隙……这些琐碎的信息,如同散落的珍珠,被她默默记在心里,等待着有一天能串联成有用的线索。
然而,真正让狐妗在天庭站稳脚跟,并获得深层认可的,是九天玄女。
那是在一次由玄女主持的小型论道法会上,议题关乎“兵戈之道与慈悲之心”。与会者多是些年轻神将和仙官,争论不休。狐妗本只是安静旁听,却在一位神将激烈主张“雷霆手段方显菩萨心肠”时,忍不住轻声开口:
“晚辈以为,真正的强大,或许不在于摧毁多少敌人,而在于能否在不得不执戈时,依然能守住心底那一线悲悯,不让杀伐蒙蔽了分辨是非的双眼。如同青丘的迷谷树,枝丫可做利器,但其根,始终向着滋养生命的水源。”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位仙神耳中。话语中没有高深的理论,只有源自生命本能的感悟。九天玄女闻言,首次将目光正式投向了这个一直安静待在角落的小狐仙,那双能洞彻虚妄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与欣赏。
法会之后,玄女单独留下了狐妗。她们从道法谈到人心,从上古战事谈到如今的天地格局。玄女惊讶于狐妗虽修为不高,却往往能直指问题核心,那份灵性与通透,竟与她有几分投缘。久而久之,两人竟成了忘年之交,时常相聚品茗论道。九天玄女执掌天机秘律,其麾下势力更是盘根错节,与她的挚交,为刘渊未来可能需要的支持,打开了一扇至关重要的大门。
这一日,狐妗刚从玄女的昆仑别苑返回,正想着将新得的一盒“静心凝神”的昆仑雪茶收好,待刘渊出关后与他同享,一位身着内侍官袍、气息渊深的老仙官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府门外。
“狐妗姑娘,”老仙官面容古板,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陛下有请。”
狐妗心中猛地一跳。天帝召见?为了什么?是因为刘渊吗?还是……她不敢怠慢,压下心中的纷乱思绪,整理了一下仪容,便随着老仙官前往天帝日常处理政务的通明殿。
不同于凌霄宝殿的庄严肃穆,通明殿更显简约恢弘。天帝张昊天并未坐在御座之上,而是负手立于一副巨大的周天星图之下,星图中星辰明灭,仿佛在演绎着宇宙生息。
“民女狐妗,拜见陛下。”狐妗依礼下拜,心中惴惴。
天帝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挥了挥手:“不必多礼,起来说话。”他目光落在狐妗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嗯,灵秀内蕴,根基纯净,难怪渊儿对你如此倾心。”
狐妗脸颊微红,低声道:“陛下过誉了。”
“并非过誉。”天帝走到一旁的玉案边,案上放着两个锦盒。他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一对流光溢彩、造型古朴的玉镯,一赤一青,隐隐有龙凤虚影环绕。“此乃‘同心护命镯’,乃采集九天清气与九幽沉玉,经八卦炉温养千年而成。赤龙主攻,可挡大罗金仙一击;青鸾主守,能护你神魂不昧。今日,便赠予你了。”
狐妗惊愕地抬头,如此重宝,她如何敢收?“陛下,这……这太珍贵了,民女受之有愧……”
天帝却不由分说,将锦盒推到她面前,语气温和却带着深意:“你与渊儿情深意重,朕心甚慰。此物,算是一位长辈,对晚辈的一点心意和……保障。”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遥远的未来,“你们二人,郎才女貌,本是天作之合。只是……”
他话音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只是,天道无常,命数奇诡。你可曾想过,你们未来的结局,会是如何?”
狐妗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想起了离开青丘前,老祖涂山雪那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叹息的模样。她抬起头,勇敢地迎向天帝的目光,声音微微发颤:“老祖……也曾与民女说过类似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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