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正,皇城钟鸣,声震九重。
庄严肃穆的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身着各色品级官服,如同色彩斑斓的静默潮水。琉璃瓦下,龙涎香与墨香混合成一种独特的、象征着权力顶峰的气息。
夜玄立于文官队列最前方,一身玄色亲王蟒袍,衬得他身姿如岳,渊渟岳峙。他微垂着眼睑,面容平静无波,仿佛昨夜宰相府的腥风血雨与他毫无干系。
然而,这平静之下,是暗流汹涌。
端坐在龙椅上的承天帝,年近五旬,面容带着一丝长期养尊处优的浮肿,眼神扫过下方群臣,在夜玄身上略微停顿了一瞬,随即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帝王的威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众卿平身。今日,可有何本奏?”
话音刚落,一名隶属国师派系的御史便迫不及待地出列,手持玉笏,声音带着刻意的悲愤:
“陛下!臣有本奏!昨夜,宰相李大人于府中……不幸遇害!国之柱石,竟在京城重地遭此毒手,此乃对我天朝威严的公然挑衅!臣恳请陛下,下旨严查,务必揪出凶手,以正国法,以安民心!”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议论声。李辅国遇刺的消息,虽已在高层传开,但被如此正式地在朝会上提出,依旧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承天帝眉头微皱,目光转向夜玄:“玄亲王,此事你如何看?”
夜玄从容出列,躬身一礼,声音沉稳有力:“回陛下,李相遇害,臣亦深感震惊与痛心。京城治安,关乎国体,确应彻查。然,”
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当务之急,在于稳定。宰相之位,统领百官,职责重大,不可一日空缺。国不可无相,犹如舟不可无舵。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推举贤能,暂代相职,主持大局,以免政务堆积,朝局动荡。”
他绝口不提刺杀本身,直接将议题引向了宰相之位的归属。这一下,精准地戳中了所有人的心弦。
国师派系的官员们脸色微变,他们本想借刺杀事件搅动风云,甚至将祸水引向夜玄,却没料到夜玄根本不接招,反而直指核心。
端坐在皇帝下首蒲团上,一直闭目养神的国师云崖子,此刻也微微睁开了眼睛。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身穿一袭紫色道袍,颇有仙风道骨之姿。他淡淡地扫了夜玄一眼,眼神古井无波,随即又缓缓闭上,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这时,另一位官员出列,正是国师的门生,吏部侍郎张启明:“陛下,玄亲王所言极是。臣举荐礼部尚书王大人,王大人德高望重,精通典章,定能稳定朝局。”
礼部尚书王崇,是国师的忠实拥趸。
夜玄这边,自然也有人站出来。一位翰林院学士朗声道:“陛下,王大人固然德才兼备,但礼部事务已然繁重。臣以为,京兆尹杜大人更为合适,杜大人执掌京畿,熟悉政务,可堪大任。”
京兆尹杜如明,是夜玄的支持者。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瞬间在朝堂上争论开来,看似在推举人选,实则是一场关于权力重新分配的激烈博弈。
承天帝高坐龙椅,看着下方争执的臣子,眼神深处闪过一丝烦躁与冷意。他需要平衡,既不希望国师一家独大,也不愿看到夜玄权势过盛。
就在争论陷入僵局之时,夜玄再次开口,声音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
“陛下,诸位同僚所举荐之人,皆是我朝栋梁。然,无论是王大人还是杜大人,皆身居要职,骤然调动,恐引部门动荡。臣,另有一人选。”
整个金銮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夜玄身上。
夜玄不疾不徐,缓缓说道:“臣举荐,京兆尹少丞——林清砚。”
“林清砚?”
这个名字一出,许多官员脸上都露出了错愕之色。一个区区五品的京兆尹少丞?玄亲王怎么会举荐这样一个小人物?
就连龙椅上的承天帝,也露出了些许感兴趣的神色:“林清砚?朕似乎有些印象。”
“陛下圣明。”夜玄从容道,“林清砚虽官职不高,但出身寒门,凭借自身才干,屡破奇案,素有‘林青天’之美誉。其为官清廉,刚正不阿,在士林与民间皆有清望。且其任职京兆尹少丞多年,熟悉京畿事务,由他暂代相职,处理日常政务,既能维持稳定,又能彰显陛下不拘一格用人才之圣德。待日后考察得宜,再行定夺正式宰相人选,亦不为迟。”
夜玄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林清砚的能力和声望,又强调了“暂代”和“考察”,给了皇帝和各方一个缓冲的台阶,不至于显得过于激进。
举荐一个寒门,既打压了世家望族把持相位的可能,又不会立刻让国师或他自己的人马上位,打破了眼前的僵局。最关键的是,林清砚此人,确实有能力,有清名,让人难以从明面上反驳。
国师云崖子再次睁眼,深深地看了夜玄一眼,似乎想从他平静的面容下看出真正的意图。他原本打算推出自己的人,或者至少阻止夜玄的人上位,却没料到夜玄走了这样一步“闲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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