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令狐靖远点头，“每次发报不超过五分钟，四次就是二十分钟，足够传递关键情报。让后勤组多准备些电池，每个联络点至少储备十块。”
他拿起那台“小林号”电台，掂了掂重量。机身冰凉，却像握着一块烧红的铁——这台机器里，藏着技术组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藏着小林用生命换来的教训，更藏着沪区特工们的生死防线。
“还有件事。”老林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这是我们分析缴获的76号频率数据时发现的，他们手里有一份咱们去年的旧电台频率清单，虽然大部分已经停用，但有三个联络点因为位置隐蔽，还在偶尔用旧频率发短讯——得让他们立刻停用。”
令狐靖远接过清单，上面用红笔圈出三个地址：“福安里3号”“静安寺路小弄堂”“浦东渡口杂货铺”。他立刻掏出钢笔，在纸上写下三条指令，交给旁边的特工：“马上送去这三个地方，让他们今晚之前把旧电台销毁，换成新的‘小林号’。”
特工接过纸条匆匆离开，工作间里又只剩下烙铁的“滋啦”声和电流的“滋滋”声。令狐靖远站在原地，看着老林和技术组的成员们埋头工作，忽然觉得，这些拿着烙铁和电阻的人，和前线拿着枪的特工一样，都是在为这座孤岛续命。
五、跨党密会：豆腐坊里的八月锄奸约定
傍晚时分，浦东的豆腐坊飘起了浓郁的豆香。夕阳把芦苇荡染成金红色，风吹过的时候，芦叶沙沙作响，刚好掩盖了木屋里的谈话声。
令狐靖远坐在磨盘旁的长凳上，手里端着一碗刚盛好的豆腐脑，却没动筷子。老周坐在他对面，脸上的皱纹里还沾着些许面粉，刚从后厨出来——他正帮着豆腐坊老板老陈磨豆腐，掩饰刚才的会面。
“七月的事，多谢你们。”老周先开了口，声音压得很低，“小杨的后事，根据地已经安排好了，追授他‘抗日英雄’称号，他爹娘那边，我们会派人照顾。”
令狐靖远摇摇头：“是我们该谢你们。没有小杨的侦查，提篮桥的备用站根本端不掉。”他放下碗，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我们整理的张啸林、傅筱庵的初步情报，你看看。”
老周接过纸，借着窗外的余光快速浏览。上面写着：张啸林近期频繁与日军宪兵队联络，每周三下午会去法租界的“大世界”听戏；傅筱庵的粮食统制越来越严，上海西区已经出现市民饿死的案例，他本人则住在虹口的公馆里，护卫由76号特工和日军宪兵共同担任。
“傅筱庵的粮食仓库，我们已经摸清了三个，都在沪西。”老周放下纸，补充道，“里面不仅有征收的大米，还有不少从民间抢来的杂粮，都准备运给日军前线。”
“八月锄奸，先从张啸林下手。”令狐靖远的语气很坚定，“他是青帮头目，影响力大，除掉他，能震慑一批动摇的汉奸。傅筱庵是伪市长，护卫更严，得等张啸林的事平息后，再找机会。”
老周点点头：“我们这边可以配合。张啸林去‘大世界’听戏，周围的布控交给我们的地下党，负责监视日军和76号的动向；你们的行动组，负责核心的刺杀。”
“还有撤离路线。”令狐靖远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绘的路线图，“从‘大世界’后门出来，穿过两条小弄堂，就是法租界的巡捕房，王贵会安排巡捕‘例行巡逻’，帮你们挡住追兵；再往前，是我们的秘密联络点，能换乘自行车去浦东，通过地下交通线撤离。”
老周接过路线图，仔细看了几遍，折好放进怀里：“放心，路线我们会让交通员记熟，绝不会出岔子。”
晚风从木窗吹进来，带着芦苇的清香。两人都沉默了片刻，老周忽然开口：“小杨牺牲前，还在说，等抗战胜利了，要回浦东种水稻，让爹娘再也不用饿肚子。”
令狐靖远的眼眶微微发热，他想起小杨那个磨得发亮的竹筐，想起他笑着说“拾荒能摸清鬼子的据点”的样子，低声道：“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时候，这豆腐坊的豆子，能磨出全上海最香的豆腐；浦东的稻田，能长出吃不完的粮食。”
离开豆腐坊时，天已经黑了。老陈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盏马灯，灯光昏黄，却照亮了门前的小路。“处座，慢走。”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敬意——他知道，眼前这些人，是在为这座孤岛拼命。
六、深夜独白：孤岛之上，希望未熄
深夜的钟表店，只剩下阁楼还亮着灯。令狐靖远坐在桌前，手里捏着戴笠的嘉奖电，目光却落在窗外的夜色里。
沪西的方向，有几处灯火格外刺眼——那是日军宪兵队和76号的据点，探照灯的光柱在夜空里扫来扫去，像一头蛰伏的野兽。但更多的，是散落在租界各处的、微弱的灯火——那是市民家里的灯，是秘密联络点的灯，是无数在黑暗中坚守的人，点亮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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