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四突然开口:“令狐先生,我们确实是奉季主任的命令来的。”他声音发颤,眼神躲闪,“季主任说,最近武汉有日特活动,让我们盯紧从上海来的人……没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令狐靖远冷笑一声,“去年长沙的密电被截,前年南京的情报员被杀,也是‘没别的意思’?”他往弄堂外瞥了眼,法租界的巡捕正骑着自行车经过,车铃“叮铃”响了两声,“要么跟我去军统武汉站说清楚,要么我现在就请法租界的巡捕来‘评评理’——你们中统在法租界跟踪军事委员会的人,看看法国人会不会给季源溥面子。”
李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法租界向来不把中国的特工放在眼里,要是被巡捕抓了,就算季源溥能把人捞出来,他们也免不了受顿罚。他犹豫了半晌,从怀里摸出个小巧的无线电发报机——巴掌大小,天线能伸缩,“我……我得给季主任打个电话。”
令狐靖远没拦他。李三蹲在地上,手指飞快地按着按键,发报机发出“滴滴”的轻响,在安静的弄堂里格外清晰。老妇人从门缝里探出头,好奇地往这边看,被令狐靖远递了个眼神,又缩了回去。
没一会儿,李三站起身,脸色灰败:“季主任……季主任让我们跟你去军统武汉站,还说……还说让沈站长派代表来给你道歉。”
“早这样不就省事了?”令狐靖远收起关防,往弄堂外走,“带路吧。”
军统武汉站设在“美孚洋行”的三楼,楼梯是柚木做的,踩上去“咚咚”响,扶手被磨得发亮。站长沈醉是个矮胖的男人,穿件深棕色皮夹克,袖口沾着些油渍,见令狐靖远进来,连忙从办公桌后站起来,脸上堆着笑:“令狐先生,稀客啊!快坐快坐!”
办公室不大,墙上挂着幅《武汉地图》,地图上用红笔圈着几处地名,旁边写着“日军据点”;桌上摆着个黄铜烟灰缸,里面插着几根烟蒂,是“黄鹤楼”牌的;最显眼的是墙角的保险柜,柜门是黑色的,密码锁上落着层薄灰,看来不常打开。
“沈站长不用客气。”令狐靖远坐在沙发上,小马把藤箱放在脚边,“我来武汉,是送份重要情报给第五战区的。倒是季源溥的人,一路从码头跟到法租界,差点把我当成日特抓了——沈站长可得给我个说法。”
沈醉的脸色僵了一下,狠狠瞪了眼站在门口的李三,对令狐靖远赔笑道:“令狐先生别生气,都是误会!季主任也是太紧张了,最近武汉日特确实多,前几天还炸了汉阳兵工厂的仓库,炸死了三个工人……”
“误会?”令狐靖远打断他,从怀里摸出那份《日军攻徐州计划》的密件摘要——是用普通墨水写的,只写了些无关紧要的内容,“我怀里揣着的是《日军攻徐州计划》,要是被你们跟丢了,让日特截了去,这责任谁担得起?委员长要是问起来,沈站长觉得是你担,还是季源溥担?”
沈醉的额头渗出了汗。他从抽屉里摸出块手帕,擦了擦汗,“令狐先生说得是,是我们不对。我已经给季主任打电话骂了他一顿,他说马上派代表来给你道歉,还说……还说要把中统武汉站最近截获的日特情报给你送一份,算是赔罪。”
“情报就不必了。”令狐靖远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指尖点在徐州的位置,“我要的不是赔罪,是规矩。中统和军统都是为委员长办事,为国家抗日,本该互通情报,互相照应,可你们倒好,整天盯着自己人,跟防贼似的——这样下去,不用等日军打过来,咱们自己就先乱了。”
沈醉连连点头:“令狐先生说得对!是我们糊涂!以后一定改!”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个皮箱,是中统武汉站的副站长刘毅。他看到令狐靖远,连忙弯腰鞠躬:“令狐先生,季主任让我来给您道歉!都是我们的错,不该跟踪您!”
令狐靖远没理他,目光落在沈醉身上:“沈站长,我要跟中统定个协议。”
“协议?”沈醉愣了一下。
“对,协议。”令狐靖远从棉袍里掏出纸笔——纸是从《三国志》里撕下来的,笔是小马递的铅笔,“第一,沪汉两地的情报,中统和军统要互通,每周交换一次,由双方的联络官对接;第二,以后不管是中统还是军统办案,都要提前打招呼,别再出现今天这样的误会;第三,要是发现日特,谁先撞见谁先动手,动手后要立刻通知对方,别让日特跑了。”
刘毅的脸色变了变。这三条协议,几乎是让中统放弃了在武汉的情报主导权,他刚要开口反对,就被令狐靖远打断了:“刘副站长要是觉得不行,我现在就去见委员长,把今天的事说说清楚——顺便问问委员长,中统到底是来抗日的,还是来给军统添乱的。”
刘毅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他知道令狐靖远是委员长和戴笠的同乡,又是黄埔四期的,说话比季源溥还管用,要是真闹到委员长那里,吃亏的肯定是中统。他犹豫了半晌,点了点头:“我……我同意。但这协议得让季主任过目“自然要让季主任过目。”令狐靖远笔尖一顿,在“协议”二字下重重画了道横线,铅芯在糙纸上留下浅白的划痕,“你把协议带回给季源溥,三日内给我答复。若是他不肯,也不必再来找我——我会带着督察处的人,亲自去中统武汉站‘拜访’。”
刘毅攥了攥手心的皮箱把手,箱角的铜扣硌得掌心生疼,却只敢点头应道:“是,令狐先生。我这就把协议送回给季主任,定让他三日内给您回话。”
令狐靖远没再看他,转身走到窗边。法租界的悬铃木枝桠在风里晃,光影斑驳地落在办公桌上,把《武汉地图》上的红圈晃得忽明忽暗。他想起刚才码头那难民蜷缩的样子,喉结动了动——这江河万里,要防的从来不止日特的枪,还有窝里的绊子,可只要能把这协议立住,往后的路,总能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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