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靖远翻开本子,里面是周伟龙的字迹,一笔一划写得工整,记着“1月3日,日军侦察机在芜湖江面盘旋”“1月4日,沪西日特电台频率变更”,最后一页还画着个简单的暗号图——“半枚铜钱配三横一竖,是日军新的联络标记”。他合上本子塞进棉袄内衬:“谢了。”
“跟我还客气啥。”周伟龙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到了武汉给我发个电报,用‘生意兴隆’当暗号,我就知道你平安到了。”
十六铺码头的风更硬,卷着江雪往人脖子里钻。“福顺号”停在泊位上,船身漆成黑色,桅杆上挂着米字旗,几个穿粗布棉袄的船工正往船上搬棉纱包,嘴里哼着苏北小调。老陆站在跳板旁,戴着顶毡帽,看见令狐靖远过来,赶紧迎上来:“令狐先生,可算来了。”
“麻烦陆先生了。”令狐靖远拱手。
“客气啥。”老陆往他身后看了看,见周伟龙没跟过来,才压低声音,“船上安排好了,您住舱房最里面,跟船老大一个屋,他是自己人。路上要是遇到日军巡逻艇,您就躲进棉纱堆里,有个暗格能藏人。”
令狐靖远点头,跟着老陆上了跳板。船板晃得厉害,他扶着栏杆站稳,回头看见周伟龙还站在码头雪地里,正朝他挥手。令狐靖远也挥了挥手,转身跟着老陆往船舱走——再回头时,雪已经把周伟龙的身影盖得模糊了。
船舱里又暗又闷,弥漫着机油和汗味。船老大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脸上刻着风霜,见令狐靖远进来,咧嘴笑了笑,露出颗金牙:“令狐先生,您坐。”他指了指靠窗的铺位,铺着块干净的粗布,“我这屋简陋,委屈您了。”
“不委屈。”令狐靖远把竹杖靠在墙角,坐下时特意把竹杖往铺位底下塞了塞,“路上就靠船老大多照应。”
“好说。”船老大递过来一碗热水,“这水是刚烧的,您暖暖手。船要等午时开,您先歇会儿,开船了我叫您。”
令狐靖远接过碗,指尖触到碗沿的温热,心里踏实了些。他靠在铺位上,听着外面船工的号子声,眼皮慢慢沉了——这几天忙着整理情报、安排上海的事,几乎没合过眼,此刻一放松,倦意就涌了上来。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被船身的晃动惊醒时,窗外的雪已经停了,太阳斜斜地挂在天上,照得江面泛着白光。船老大正往炉膛里添煤,见他醒了,笑着说:“先生醒了?刚过吴淞口,估摸着傍晚能到南通,夜里就能过江阴。”
令狐靖远坐起来,摸了摸铺位底下的竹杖——还在。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江面,隐约能看见日军的巡逻艇在游弋,艇上的太阳旗在风里飘得刺眼。“船老大,过江阴时查得严吗?”
“严啥。”船老大往炉膛里添了铲煤,火星子“噼啪”响,“咱们挂的是英商旗,日军不敢随便登船。上个月我拉棉纱过江阴,日军就远远瞅了瞅,没过来查。”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保险起见,夜里过江阴时,您还是躲进棉纱堆的暗格里,省得麻烦。”
令狐靖远点头,从包袱里掏出干粮,就着热水啃起来。干粮是玉米面做的,硬得硌牙,他却吃得香——在上海这些日子,要么是烧饼要么是饭团,好久没吃这么实在的干粮了。
天黑透时,船过江阴。令狐靖远按船老大说的,钻进了甲板下的棉纱堆——暗格藏在最里面,是个能容下一人的小空间,铺着稻草,还挺暖和。他把竹杖抱在怀里,听着外面的动静:日军巡逻艇的马达声、船老大用生硬的英语跟日军喊话的声音、脚步声在甲板上走动的声音……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巡逻艇的马达声渐渐远了,船老大敲了敲棉纱堆:“先生,走了。”他才松了口气,从暗格里爬出来。
接下来的两天顺风顺水。船过芜湖时,令狐靖远借着甲板透气的功夫,用米汤在一张烟盒纸上写了“已过芜湖,明日抵汉”,交给船老大转交给岸上的军统联络点——这是跟萧勃约好的,提前报个信,省得武汉站那边措手不及。
民国二十七年正月初八傍晚,“福顺号”终于抵了武汉码头。码头上挤满了人,有扛着行李的难民,有穿军装的士兵,还有吆喝着拉客的黄包车夫,比上海的码头热闹多了。令狐靖远跟着船老大下了船,刚踏上码头,就看见个穿灰色中山装的汉子朝他走来,手里拿着份《武汉日报》,报纸卷成筒——这是约定的暗号。
“是李文山先生吗?”汉子问,口音是湖北话,却带着点南京腔。
“是。”令狐靖远点头。
“萧站长让我来接您。”汉子笑了笑,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竹杖,“车在那边等着呢。”
令狐靖远跟着他往码头外走,坐上一辆黑色轿车。车子穿过热闹的街道,往汉口方向开——沿途的店铺大多开着门,墙上贴着“抗日救国”的标语,偶尔能看见穿军装的士兵列队走过,喊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比上海的压抑气氛鲜活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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