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锋照山河》第一卷《淞沪烽火(1937–1938)》
第三十四章:华界日特窝点端
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五日的上海,天阴得像块浸了水的灰布。闸北宝山路一带的梧桐早就落光了叶,光秃秃的枝桠戳在天上,像被打断的骨头。令狐靖远站在法租界与华界交界的铁栅栏旁,看着对面巷口飘出的炊烟——那炊烟斜斜地歪在风里,没升多高就散了,像极了这乱世里抓不住的日子。
“令狐先生,人到了。”身后传来低低的声音,是周伟龙派来的行动员小张。小张裹着件打了补丁的棉袍,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耳朵冻得通红,“老陆说,线人就在前面那个馄饨摊等着,穿灰布棉袄,手里捏着双竹筷。”
令狐靖远点点头,将身上的黑色大衣紧了紧。大衣是杜月笙让人送来的,领口缝着层獭兔毛,算是这寒冬里难得的暖物。他跟着小张穿过铁栅栏的缝隙——租界的巡捕正缩在岗亭里烤火,对偶尔穿过的行人懒得多看一眼,自从日军占了闸北,这交界的栅栏就成了摆设,只有零星几个戴红袖章的伪警察在街角晃悠,见了穿得体面的人,也只敢远远地瞟。
馄饨摊支在巷口的老槐树下,铁皮锅架在煤炉上,咕嘟咕嘟煮着水,白汽一团团往上冒,混着葱花和猪油的香味。摊主是个干瘦的老头,正低头揉面,案板上的面团被他按得“咚咚”响。摊前坐着个穿灰布棉袄的女人,三十来岁,头发用根蓝布条扎着,手里果然捏着双竹筷,却没动碗里的馄饨,只是望着对面倒闭的米行发呆。
那米行就是此行的目标。三天前,青帮的老陆递来个用油纸包着的小纸条,是伪维持会筹备组的佣人王妈写的——王妈在李默群家帮厨,前几日给住在米行的“日本人”送菜时,瞥见院里晾着件带“三横一竖”记号的风衣,想起青帮交代的“见此记号速报”,连夜就把消息塞给了买菜时相熟的青帮弟子。
令狐靖远走到馄饨摊前,没坐,只对摊主说:“两碗鲜肉馄饨,多放辣。”这是接头的暗号——“鲜肉馄饨”指“情报属实”,“多放辣”是“需当面详谈”。
女人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慌,又很快压了下去。她往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才低低地说:“老板,我那碗加个蛋。”——这是回应“可以谈”。
令狐靖远在她对面坐下,小张则靠在煤炉旁,假装烤火,实则把风。女人把筷子往碗沿一搁,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先生,您尝尝这馄饨,馅鲜。”她的手指在碗沿划了个圈,“后面那米行,这几日总关着门,院里天天有人进进出出,都是穿黑鞋的。昨天后半夜,我看见他们从后门运了几个木箱子进去,沉甸甸的,压得板车吱呀响。”
“后门通哪儿?”令狐靖远舀了勺汤,热气扑在脸上,暖得他鼻尖发酸。
“通臭水沟。”女人往巷尾指了指,“沟沿搭了块木板,平时没人走,只有掏粪的才去。”她顿了顿,手指不自觉地绞着棉袄下摆,“我听送菜的伪警察说,那院里住的是‘日本人的朋友’,让我们少靠近。”
令狐靖远从口袋里摸出块银元,悄悄推到她面前:“拿着,买点煤过冬。”
女人慌忙摆手:“不敢要,老陆说了,帮你们做事,是积德。”她把银元推回来,眼里亮了亮,“我儿子在中央军当兵,听说在南京打仗,要是……要是你们能往南京送情报,就帮我问问,有没有个叫王铁柱的,二十四岁,圆脸。”
令狐靖远的心沉了沉。南京那边的消息三天前就断了,萧山令将军最后一封电报只说“中华门告急”,之后电台就没了声。他攥了攥女人的手,那双手冻得像冰块:“放心,若见到他,一定让他给你捎信。”
女人抹了把眼角,站起来:“我得回去了,晚了要被管家骂。”她没再看那碗馄饨,快步走进巷子里,灰布棉袄的影子很快消失在拐角。
令狐靖远把银元塞进摊主手里,“两碗馄饨钱。”然后对小张说,“去荣记裁缝铺,让周区长带行动队过来,带足家伙,多备些煤油和火折子。”
“是。”小张应声要走,又回头,“令狐先生,要不要通知巡捕房?”
“不用。”令狐靖远摇头,“华界的事,别让租界插手。”他望着那座米行——青砖灰瓦,大门上贴着张泛黄的“歇业”告示,墙角堆着半人高的麻袋,看着和普通倒闭商铺没两样,可他知道,那紧闭的门板后,藏着能要人命的东西。
等令狐靖远绕到米行后巷时,周伟龙已经带着二十个行动员候在水沟旁了。行动员们都换了便衣,有的扮成挑夫,有的扮成乞丐,手里藏着德制毛瑟C96,枪套上裹着布,怕金属反光被发现。周伟龙正蹲在沟沿抽烟,烟蒂在地上摁灭时,露出了鞋跟上的黄埔校徽——那是他们同期毕业生的记号,磨得只剩个模糊的轮廓。
“都查清楚了?”周伟龙往他身边凑了凑,呼出的白气很快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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