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伟龙往墙角啐了口:“狗日的小鬼子,故意设套!”他转身就要往梯上走,“我现在就把小顾带下去审——”
“等等。”令狐靖远按住他的胳膊,指尖在译稿上轻轻敲着。他瞥了眼小顾,见这年轻人正低着头,耳根红得发紫,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袖口。“要是小顾故意漏看呢?”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地下室的空气骤然凝固,“你译电的时候,有没有人在旁边?”
小顾的身子猛地一僵,手里的信号记录“哗啦”掉在地上。他慌忙去捡,指尖却总也捏不住一张纸,像是手心里抹了油。“没……没有。”他头埋得更低了,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就我一个人在地下室,没人来过。”
令狐靖远弯腰捡起一张信号记录,纸是普通的毛边纸,边缘却裁得格外齐整——军统的译电纸都是手工裁的,边缘难免毛糙,这纸倒像是用尺子量过的。他不动声色地将纸塞进袖袋,又问:“小顾,你老家是苏州哪里的?”
“苏……苏州阊门。”小顾的声音更抖了,“家里就一个老娘,在乡下种地。”
“前几天苏州遭了轰炸,阊门一带炸得厉害。”令狐靖远啜了口热茶,语气平和得像拉家常,“我从芜湖过来时,听船老大说,有不少难民往上海逃,你没托人问问你娘的消息?”
小顾的肩膀轻轻晃了晃,像是要哭。“还……还没来得及。”他吸了吸鼻子,“这几天忙着译电,没顾上。”
周伟龙在一旁急得直搓手,扯了扯令狐靖远的袖子:“别绕弯子了,直接搜!”
令狐靖远却摆了摆手,对小顾说:“你先上去休息,让伙夫给你下碗面,加个蛋。”他指了指梯口,“下午不用来了,我让老郑来接手。”
小顾愣了愣,抬起头时,眼镜片上蒙了层水汽。“那……那这份电文?”他指了指木板上的译稿,“要不要重译?”
“不用了。”令狐靖远将译稿叠成小方块塞进兜里,“我让老郑核对就行。你先去休息。”
小顾喏喏地应了,转身往梯上走,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暗门后,周伟龙才忍不住低骂:“你这是放虎归山!明摆着他有鬼!”
“他要是真有鬼,现在抓了也问不出东西。”令狐靖远走到收发报机旁,掀开盖在上面的蓝布——机器是德国造的西门子,机身上有个指甲盖大的划痕,是上个月端特高课窝点时留下的。“特高课敢用假密码送消息,肯定在我们这儿安了眼线。小顾要么是被收买的,要么是被胁迫的。得先钓出他背后的人。”
他从帆布包里摸出个巴掌大的铁盒,打开——里面是几块黑色的薄片,边缘裹着铜丝。“这是督察处的信号追踪器。”他将薄片往电台的线路上贴,铜丝与线路接触时冒出细小的火花,“让技术员把频率调到小顾刚才用的波段。等会儿我让他发个消息,你派人盯着小顾的住处,看谁会跟他联系。”
周伟龙眼睛一亮:“你想让他发假消息?”
“不光是假消息。”令狐靖远从袖袋里掏出那张信号记录,在马灯上烤了烤——纸背面用米汤写的小字慢慢显了出来,是一串坐标:“宝昌路37号后巷”。“他在记录上留了记号,这是要给外面报信。”他嘴角勾了勾,“得让他觉得,我们信了这份假情报。”
两人上了楼,令狐靖远让周伟龙去叫译电科的老郑——老郑是军统的老人,从南京撤出来的,手里有本“樱花”密码的对照手册,比小顾更熟日军的加密规律。等老郑揣着手册匆匆赶来时,令狐靖远正坐在缝纫机旁,用粉笔在铺着的蓝布上画着什么。
“老郑,你再译一遍这份电文。”令狐靖远将信号记录递给他,“仔细数间隔,别漏一个。”
老郑戴上老花镜,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缝纫机旁,手指点着记录上的圆点,嘴里念念有词:“圆点是‘·’,横线是‘—’,这是‘K’……间隔两格,下一个是‘N’……不对啊。”他抬起头,眉头皱成个疙瘩,“‘樱花’密码哪有两格间隔的?这是假的!故意打乱了间隔,看着像‘樱花’,其实是瞎编的!”
“我就说邪门。”周伟龙拍了下大腿,“小顾这小子,敢骗我们!”
“他不是骗我们,是帮着特高课骗我们。”令狐靖远擦掉布上的粉笔印,“日军想让我们以为他们要攻光华门,其实十有八九是声东击西——南京那边中华门的防线最薄弱,萧山令将军昨天还说缺弹药,他们肯定是想打中华门。”
老郑把记录往桌上一放:“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把小顾抓回来?”
“不急。”令狐靖远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雪还在下,巷口有个卖报的小孩缩在墙角,手里的报纸被雪打湿了大半,正用冻得通红的手指抹着上面的字。“小顾肯定以为我们信了他的译文,现在正急着给外面报信。周兄,你派个可靠的弟兄,扮成修电线的,去宝昌路弄堂蹲点。记住,别打草惊蛇,只看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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