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通讯兵跑过来,手里举着个铁皮喇叭:“司令!日军又开始炮击了!三营那边请求支援!”
萧山令没回头,只是往图上的红圈狠狠划了道:“让他们顶住!告诉营长,今夜我带卫队去接应他们!”他把铅笔往耳朵上一夹,才想起令狐靖远还在旁边,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让你见笑了,这仗打得太憋屈。”
“萧将军,”令狐靖远往战壕外看,天色渐渐暗了,日军的炮击暂时停了,远处的火光把半边天照得通红,“我从上海来的时候,杜先生说,租界里还有些弹药,要是需要,我让青帮想办法送过来。”
“不用。”萧山令摆手,往士兵们那边指——有个士兵正用刺刀刮罐头盒,盒里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弹药缺是真缺,但青帮的路子得留着,以后还有用。你回去告诉中枢,中华门那边更缺,守中华门的是警察总队,手里多是老套筒,手榴弹每个兵才分到三颗,根本不够用。”
他突然往怀里摸,摸出个牛皮纸信封,往令狐靖远手里塞。信封很旧,边角磨得发毛,封皮上用钢笔写着“致内子王氏亲启”,字迹却写得极工整,一笔一划都很用力。“这是我昨天写的家书。”他声音低了些,“要是我……要是守不住,你帮我转交给她。就说我没给她丢人,也没给南京丢人。”
令狐靖远接过信封时,指尖触到信封里的硬物——是枚银元,被信纸裹着,棱角硌得掌心发疼。“萧夫人在何处?”他攥紧信封,牛皮纸的粗糙质感蹭着指腹,像战壕里的沙土。
“在安徽桐城老家。”萧山令往远处望,紫金山的轮廓在暮色里只剩模糊的剪影,“去年她来南京,说要守着家等我,我没让。现在想来,幸好没让她留下。”他突然拍了拍令狐靖远的肩,力道比刚才更重,“你是戴局长的人,也是黄埔出来的,这信交你,我放心。”
战壕里的风渐渐冷了,卷着硝烟味往衣领里钻。有个老兵端着碗热粥过来,碗边豁了个口,粥上飘着几片咸菜叶:“司令,令狐先生,吃点东西吧,下半夜说不定还要打。”
萧山令接过碗,没吃,先往令狐靖远手里塞:“你赶路来的,肯定没吃饭。”他自己则蹲回木板前,借着煤油灯的光改布防图,铅笔在纸上“沙沙”响,偶尔停顿,就用指节敲敲木板,像是在算兵力。
令狐靖远喝着粥,粥温温的,刚好不烫嘴。老兵蹲在旁边,往日军的方向啐了口:“这帮狗日的,昨天炸塌了我们的掩体,副营长的腿都被埋了,还在那儿喊‘缴枪不杀’,呸!”
“别乱说话。”萧山令头也不抬,却把铅笔往图上的“中华门”位置重重画了个圈,“守中华门的弟兄更苦,他们连热粥都喝不上。”他突然抬头对令狐靖远说,“你得把中华门缺弹药的事报给中枢,越快越好。就说萧山令求中枢了,哪怕先送一千发子弹、两百颗手榴弹,也能让弟兄们多撑一天。”
“我天亮就走。”令狐靖远把碗递给老兵,“从下关混在难民里撤,去芜湖,那儿有军统的电台,能直接发武汉。”
“我让通讯兵送你到二道壕的出口。”萧山令从腰间解下块铜牌子,上面刻着“卫戍司令部”的字样,“遇着我们的人,亮这个牌子,他们会给你指路子。”他又往令狐靖远帆布包里塞了个油纸包,“里面是两个馒头,路上吃。”
后半夜,日军的炮击又开始了。“咚——咚——”炮弹落在战壕附近,泥土簌簌往下掉,煤油灯的火苗被震得东倒西歪。萧山令站在沙袋后,举着望远镜看,镜片反射着火光,映得他眼里通红。“三营该动手了。”他低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令狐靖远说,“希望能炸掉那个炮位。”
通讯兵小李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脸上还带着稚气,领令狐靖远往出口走时,手里攥着颗手榴弹,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令狐先生,你可得把我们的事说给中枢听。”他声音发颤,却走得很稳,“我们不怕死,就怕没人知道我们在这儿守着。”
出口在美龄宫西侧的一片松树林里,地上铺着松针,踩上去软软的。小李往林外指:“过了这片林子,就是难民区了,早上有船往芜湖走。”他突然往令狐靖远手里塞了个小布包,“这是我娘给我缝的平安符,你带着,能避子弹。”
令狐靖远接过来,布包里是块红布,缝着个歪歪扭扭的“福”字。“你自己留着。”他往回塞,“我在上海有青帮照应,用不上。”
“你带着吧!”小李急了,把布包往他帆布包里一塞,转身就往战壕跑,跑了两步又回头,敬了个不标准的军礼:“令狐先生,你一定要告诉中枢,我们没退!”
天蒙蒙亮时,令狐靖远混进了难民队伍。难民们大多背着破包袱,扶老携幼,有个女人怀里抱着个熟睡的孩子,孩子的脸冻得通红,嘴唇干裂。走到下关江边,码头上挤满了人,都在等往芜湖的船,有个船老大在喊:“船小,只能载一半人!先让老人孩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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