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锋照山河》第一卷《淞沪烽火(1937–1938)》
第二十七章:裁缝铺里辨忠奸
民国二十六年十一月十二日的晨雾,比两日前更浓了些。荣记裁缝铺的后窗推开时,雾汽像凉绸子似的贴在脸上,带着法租界霞飞路一带特有的气息——既有洋行飘来的咖啡香,又混着隔壁弄堂里煤炉的烟火气,远处还隐约能听见日军巡逻车的引擎声,像头闷声喘气的野兽。
令狐靖远正对着镜子系领带。镜子是块磨得发花的黄铜镜,挂在厢房的木板墙上,照出他穿的深灰西装,领口别着枚珍珠母袖扣——这是戴笠送的,说是从汉奸家里抄来的,戴着撑门面,也别忘了这些东西怎么来的。他指尖摩挲着袖扣,听见前堂传来一声,是周伟龙踩着木楼梯下来的声音。
靖远,周伟龙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急,老杨失联了。
令狐转过身,看见周伟龙站在厢房门口,灰布长衫的领口沾着点棉絮,眼下有片青黑——想必是熬了夜。什么时候的事?他问,伸手把西装外套的扣子扣好,指节因为用力泛白。
老杨是军统上海区的译电员,真名叫杨秉坤,对外的身份是法租界辣斐德路上仁心牙科诊所的医师。上海区的密电,大多靠他接收破译,再转交给周伟龙,是中枢神经似的人物。前两日令狐来沪时,周伟龙还提过,老杨上周刚传回来一份日军在虹口增兵的情报,怎么突然就失联了?
昨儿晚上该发的报没发,周伟龙往窗外瞥了眼,见老师傅正蹲在门口涮熨斗,才接着说,我让小杨去诊所看了,门关着,邻居说前天下午见过个穿和服的日本人进去,之后就没见老杨出来。
令狐走到八仙桌旁,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喝了口凉茶。茶水是隔夜的,带着点涩味,倒让他脑子更清醒了。穿和服的日本人?他皱起眉,特高课的人?
十有八九。周伟龙在桌边坐下,从怀里摸出张揉皱的纸条,这是老杨的联络表,他家里人在苏州,按理说不会擅自离开。我让人去他常去的几个接头点问了,都没消息。
令狐接过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老杨的三个紧急联络点:霞飞路咖啡馆,暗号要杯不加糖的咖啡河南路邮局,寄信人写杨先生沪西火车站,找卖报的老张。他指尖敲着桌面,沉吟道:不能等了。我去仁心诊所看看,扮成患者。
我跟你一起去?周伟龙立刻站起来。
不用,令狐摇头,从床底下拖出个旧皮箱,翻出件灰布棉袍换上——这是他来时带的,特意选了最普通的样式,人多眼杂。你留在铺里,让小杨去盯着老杨的家人,要是有动静,立刻报信。他顿了顿,补充道,要是我中午没回来,就别等了,先把译电科的人转移到修女院。
周伟龙点点头,从腰间摸出把毛瑟C96,塞到令狐手里。枪身是旧的,木质枪托磨得发亮,是军统常用的型号。保险开着,他低声说,诊所后巷有青帮的人,看见半枚铜钱的暗号,他们会接应。
令狐把枪插进棉袍内袋,摸到冰冷的枪身,心里踏实了些。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眼周伟龙——两人在黄埔四期时同住一间宿舍,周伟龙比他大两岁,总像哥哥似的护着他,现在虽各掌一摊,这份默契倒没变。放心,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我去看牙,总不能把命丢在牙椅上。
出了裁缝铺,雾稍微散了些。霞飞路上的电车叮叮当当地开过来,车厢里挤得满满当当,有穿西装的洋行职员,有挎着篮子的妇人,还有几个背着包袱的难民,缩在角落里发抖。令狐混在人群里走,棉袍的下摆扫过石板路,沾了点露水。
走到辣斐德路,远远就看见仁心牙科诊所的招牌。招牌是块黑漆木牌,上面用金粉写着店名,旁边画着颗牙齿的图案,只是金粉掉了不少,显得有些斑驳。诊所的门是两扇玻璃门,擦得倒亮,只是关着,门把手上挂着个今日停诊的木牌。
令狐左右看了看,见对面是家烟铺,门口站着个穿短打的伙计,正往这边瞥——是周伟龙安排的人,负责望风。他没打招呼,径直走到诊所门口,伸手敲了敲门。
敲了三下,没人应。他又敲了敲,听见里面传来个含糊的声音:谁啊?停诊了。
医生,我牙疼得厉害,令狐故意把声音放得沙哑,带着点疼,您给看看吧,就一会儿。
门一声开了条缝,露出张陌生的脸——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件白大褂,袖口沾着点血迹似的红渍,眼神躲闪。都说了停诊了,他皱着眉,想关门,杨医生病了,不在。
不在?令狐往门里瞥了眼,看见诊室里摆着两张牙椅,靠窗的桌子上放着个搪瓷盘,里面有镊子、探针,还有个没盖盖子的药瓶,我前天还来补牙,杨医生说今儿在的。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我给双倍诊费。他故意把双倍诊费说得响了些,同时往年轻人手里塞了块银元。
年轻人捏着银元,眼神动了动,终于把门让开了些:进来吧,快点,别耽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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