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瓦是个技术活儿,要一块瓦一块瓦别在一起的。别的结实,才能下雨不漏,不松动。
过去的有钱人家,椽子上要么先铺一层巴砖(二三公分厚的方形砖),要么铺一层瓦,也有铺木板的。到了普通百姓家里,自然搞不起这些,只得将就,用麻杆簿代替,只要能承住泥就行了。反正漏不漏雨主要在铺瓦。只是麻杆是很脆的,一踩就折,匠人就弄块木板铺在簿上面,供干活儿踩踏。只要摊了麦秸泥,就成一体,再铺上瓦,泥灰干透,随便怎么上人踩,都是坚固的。
这就得先上一溜麦秸泥,这可是一蹦子紧活儿。肖民和小幸在下面用十齿耙,挖起满满一耙子泥,递给二架上老三,老三再递给房坡儿的老二,老二倒在房坡儿上,老大用泥抹摊开抹平。那一溜,得几十耙子。
原本是要林上二架的,他们来一看,外边也有一坑泥,老三就说林:“看在你晚上和泥的份上,你就不用上了,你只管该去割肉就去割肉,把后勤搞好就行了,烟买的足足的,酒买的足足的,肉割的足足的,甭弄那骑老鼠耍线柱儿——戳戳唧唧。”
林嘿嘿笑道:“那你得跟你妹子说,我能当家儿?”
“看你那没出息样儿,你不趁着俺仨在这,她不敢打你,还不争争权干啥?等俺一走,还有你的过活儿嘞?”老三哈哈笑着说。
说得在灶房里忙活的枝儿也笑着出来说:“看俺三哥说得好不好,你妹子是恶霸贼寇呀……人家才是掌柜呢,你都不问问他,给我了多少,我攒了多少,我花没花?他又是吃嘞又是喝嘞,他一个月花多少?我就是过过手,给人家当保管了呀。”
“那你甭管了,你哥替你花。”老三笑道。
“那倒好呢,要不然他还当咱都不会花呢。”说得大家都呵呵笑。
林还真有当掌柜的心,就带着两个孩子去置办吃的了。
“对对对,把孩子带出去,别在这院里跑来跑去的,不定上面会掉个啥。”老大说。
枝儿得发面蒸馍,八九口人吃饭呢。她挽着衣袖,露出两只白白的胳膊。沾了两手面。又回灶房忙活了。
肖民和小幸上够一排泥,还得上瓦,上灰,一阵慌乱,刚想喘口气,老三又吆喝:“把那蓝灰桶搅和搅和,搅均匀。”
那是用煤粉和石灰兑成的颜料,等他们别出一排瓦,往瓦上刷色,让整个房子是一种颜色。新嘎嘎的。
肖民把颜料搅匀,递给老三,他先放在二架上,说:“这可美,你俩坐着擎吸烟了。”其实他自己也是,点根烟站在架上,不用他动手的。
老大开始勾檐流水砌起来,一下四行瓦一块块地往上别。老二拿片瓦,用瓦刀挂上白灰递给老大,老大顺手放到瓦行上,看得肖民眼花缭乱,不知到底是按啥顺序,左一片右一片的。看着放的乱七八糟,摆成了齐齐整整的。再一刷颜料,嗬,真美。
这活儿干了两天半,房顶才盖好。肖民也不得不和了三晚上泥,每晚都把第二天的泥备的足足的。
枝儿每每问他:“累不累?”
他都笑道:“大块子肉吃着,会累?”
要么就是:“有歇有干嘛,不累。”
林依旧在干完和泥活儿留他喝酒,他觉得枝儿总是瞅空来和他亲热,这实在有点危险,就极力推辞。不管咋说,是个男人知道了这事,不会一笑了之的。不让他知道,她能哄住他。要是让他看见,那还怎么哄呢?总不能说脱了衣服是为了比谁身上白吧。
枝儿却不管肖民的顾虑和怕诀,嘲讽道:“人家想喝死了,你走了,他一个人咋喝?你这不是不救场儿嘛。”
“你俩喝吧,我真是不能喝,一喝就晕。”肖民忙说。
“人家得跟我喝嘞。”她嗔道:“再说了,我得一夜起来几次,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摸摸鼻子出气儿不出,看看吐了没有……”
到底是肖民哪儿吐,只有枝儿和肖民知道,因为他吐时没别人看见。枝儿身上好几个地方都给他吐过,她从不嫌弃,还笑的咯咯的,觉得那是亲她亲得止不住了。怎么不是呢:他有时候亲得她都要劈成两半儿了。难怪那些死鬼们老说:美劈了。
林可从没亲过她,哪怕象征性的。就算来那么一次,也得半天在那儿鼓劲,直等得她都瞌睡了,他才鼓起了劲,却是不姜不蒜不疼不痒耸几下就算交了差。好像她再没了娆他的地方。
她因此得让林知道:她去肖民睡的屋里是干啥的。
“半瓶酒还能喝吐?”林忙说。
“他又没喝过,像你?就像那小孩子呛奶了,不管行吗?那还能上来气儿?”枝儿说:“就是你,不打呼噜了,我也得赶紧起来看看,动动你的头呀,怕你窝住脖子。”
“谁知道,睡得都瘫了。”肖民连忙撒谎。然后说:“不喝吧不喝吧。”
“你不喝,他今儿黑老又哼哼咛咛睡不安稳,我也不敢不叫人家喝呀。”枝儿笑道:“再说了,这房子一天盖不起,我一天就睡不着,反正我也没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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