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民心里藏了一件屈辱至极的事儿,已经藏了几年。他不愿对任何人说,哪怕是和他同床共枕儿这个女人,枝儿。
他知道,不管他说给谁,没一个人会感同身受,他们甚至会认为那就是小事儿一桩,不值一提。而他却觉得,他一旦把这事说出来,唯一能证明的就是:他不仅卑微,而且卑贱,他徒有虚表,枉长了五尺多高;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怂货,永无翻身之日的烂人。
是呀,这事儿不说出来,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说出来,他觉得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根底了。
那是他从学校回来的第二年冬天,到了征兵季。大队的喇叭里,黑子一次又一次地广播着让大家踊跃报名,保家卫国的稿子。村里那条大街两边的墙上,也张贴着花红柳绿的纸张,写着让人激动的标语。
大多数的年轻人都有个从军梦,都从小就崇拜英雄。他们甚至意识里就认为从军就是打仗的,就是冲锋陷阵的。凯旋归来的豪壮是无法抵挡的诱惑。
肖民是这天晚上就去报名的。大队部的院里,扯着一盏灯泡,灯泡下放着一张桌子。黑子就坐在桌子后面,桌子上放着一个登记簿。有好多人在报名,黑子认真地登记着。
“大家不用担心啊,今年可和往年不一样;都说以前是大队说了算,叫谁去谁去;今年可是部队上来人挑的,人家挑住谁是谁,是不是?咱大队管不着了,人家部队谁也不认识,自然是看中了才要,这大家也不用找这个找那个了,这可是凭自己的本事,是不是?”黑子张着声给大家说。
肖民等了一会儿,看桌子前没人了,才过去报了名,出生年月。还问黑子一句:“这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他说。
隔了一天,喇叭通知报名的青年到大队集合,说是部队来了人,要进行目测。
肖民到了大队里,乱嚷嚷几十个人又被带到大路东边的一片空地上。果然是部队来了个人,让大家排好队,那军人发出一个一个动作口令,大家就照着做,做过之后,军人讲了几句话,说今年的兵源很不错大家很积极等等的。这只是初次目测,过几天还要再进行二次测试,大家等通知。
第二次测试是在圪囊进行的。一边站着好几个军人,拿着笔和薄。大家排成队列做了几分钟各种动作后,有两个军人便说:“我们是某某卫戍区的,在咱们村只挑选四个,剩下的由其他部队挑选。”两军人进入队列,一个走到肖民跟前,说:“名字。”
“肖民。”这军人正要往本子上写,黑子突然跟过来说:“他不够年龄。”
“不够年龄?”那军人遗憾地摇头。
“我够呀!”肖民一下懵了,有了想哭的感觉。可那军人还是走开了。
肖民都不知道自己是咋回到小庄的。他的头懵的像一疙瘩木头。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他没了竞争的机会,就让他所有的理想梦想或者是妄想瞬间就化为泡影……
人家如此地轻视他,蔑视他,无视他,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原来他卑微就像是一粒尘埃,随便的一口气他就会飞的远远的,自己都不知要落在何处。
这样的事儿,他怎好意思说出口呢,只有自己憋在心里。就连和他亲的少皮没毛的枝儿,他也羞于让她知道。
他很清楚,她若知道了,肯定会说:有啥生气的,也许你还体检不上呢,就算去了过三年还不照样回来,还不如一直在家嘞。
这都哪儿跟哪儿呀,是一回事吗?
他只有认命:咱就是一个烂货,一个烂人……那突然爆发的一次倔强,也不过是自寻苦吃的自作自受。他已经后悔了,后怕了。
枝儿哪里知道这些,她柔柔地说:“等他回来了,我还得用用你的车子,得去买好多东西哩……”
这还有一道坎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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