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肖民端着碗来到外面,蹲到他院墙角那块石头上。
微微的晚风,便从沟边顺着那条胡同吹过来,风溜溜的,有点小舒服呢。
云清爹从饲养园里出来。说:“这里还怪透风哩。”
肖民忙回头答:“是,你还没喝嘞老伯?”
“我这回去就喝汤。”他说着站肖民一边小着声笑道:“听说那刷红薯叶的规定,这才两天就作废了?”
“我不知道呀,咋回事?”肖民问。
大个儿也端着碗过来,说:“你俩在说啥?”
老头看看两人的碗,笑道:“都是米汤红薯片呀,两家商量着?这不吃点馍会中?”
“这红薯片可比红薯顶事儿,吃着也美。”大个儿说。
大个儿左手端着碗,小指上挂个小瓷杯,不用说里面是腌菜。这是来显摆嘞。
肖民笑道:“乖的儿,弄了个新装备?”
大个儿也笑道:“这是开玩笑哩?该装备就得装备装备,不比把菜夹到碗里强?弄得不淡不咸的,这就是进步,知道不知道?进步,得跟上潮流嘛。”
云清爹笑笑说:“不错不错,社会就是这么进步的……啥时候进步到用上盘哩碟哩就享福了……回去……”说着回去了。
大个儿说:“它盘哩碟哩也没这方便,勾到小指头上,就出来了……去供销社买的,有时间你也去买个,多省事儿。”
其实那就是个带把儿的小茶杯,给大个儿用来盛菜了。喝口汤,去滴溜着的杯子里夹根菜。看着有点好笑。
大个儿看看四周,压着声音说:“听说了没有?”
肖民瞪着他说:“啥?”
他挨着肖民蹲下,小声说:“老舅子去蒲桃家了……出来估计是腿软了,也不知踩住啥了,摔了个狗吃屎,半天都爬不起来……卧槽,蒲桃那货可真厉害,一回可把老舅子吸干了……你说这大热的天,他要是不中了,还得给他打墓嘞,那不热死人?还好又犯醒过来了。”
他说完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肖民心里一惊,心说:还有这事儿?以后不能去蒲桃哪里了,别惹得骚狐子烂臭的,再让何顺和咱匣上烟(怀恨在心的意思),那不是寻着找症受?
他心里也醋溜溜的:果然是女人喜欢有能力的……蛋!有啥能力,有权力罢了……虽说那权力也没多大,可对付个女人,就算是对付他肖民也就够了。
大个儿又说:“有人说是那死鬼使了绊,又在他背上推了一下;卧槽,他不弄,也不让老舅子弄?想把蒲桃闲发毛嘞?”
“你在这说聊斋哩?”肖民笑道。
“你还不信哩,有的事儿可邪着呢,说不定那死鬼敢把他那咬了,以后老舅子再也干不成真事儿了,只能像叫驴说的:填了。”
哈哈哈哈,大个儿笑得嘎嘎的。
肖民就笑着小声问大个儿:“谁说的?”
大个儿瞪着眼说:“问那干啥?知道就行了;人家给我说说,我再说出人家的名字,那还算人嘛。”
肖民也觉出问的不妥,连忙压着声说:“不是那,我是说深更半夜的,咋知道的?”
大个儿笑道:“那一下,和丢(跌倒)牛似的,会听不见?”
他又悄声对肖民说:“这事儿就算看见了,也只能当没看见,出去咋说呀,是不是?讨不了好,反而说你是多管闲事……”
他哈哈哈又笑起来。
浩叔从对面那条小路走出来,说:“啥事儿笑得恁美?”
大个儿愣了一下,说:“你没听说呀?出了个笑话,看青的逮住了个刷红薯叶的,把那规定也搅黄了……沃日,你说这都是啥事儿呀!半天这规定那规定都是给咱老百姓定的……不能规定人家!”
“你这消息还怪灵通嘞,到底是咋回事?”肖民问。
大个儿先仰脸哈哈哈笑笑,说:
那看青的,都是混个工分,谁想逮个人,罚人家十块钱,结下怨气?
再说了,规定一出,哪个不知哪个不晓,谁会这个时候就去冒险?吃饱饭没事儿干了?
可他被林多训得少脸没皮的,非要他抓个典型。
咱这规定是说大话哩?说着玩嘞?你别挣着大队的工分,私下里行好,这可是不行的,这是损公济私。
这人赌咒发誓说:真没见有人呀,总不能我自己去刷一包袱,来自首吧?
林多不信:都恁听话?总有几个不把规定当回事儿的吧,还是你寻个地方睡觉去了,就没好好巡查?你赶紧抓个典型,咱们开个会让大家看看,不把大队规定当回事儿那是绝对不行的。
看青这人,原本吃过饭去地里转一圈,就可以寻个地方凉快,到大家下工时再去路上扭扭,让大家知道他的存在就行了。
如今被林多逼着,不得不仔细起来,到处转悠,腿都溜细了。心里那个刻烦。
这天傍黑儿,地里人下工,他只得又去转悠,转到半坡,在一块棉花地和红薯地连接的地方,发现了一个人,看着像是个闺女,蹲在那地边刷红薯叶,一边伸着个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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