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吃过饭,肖民试试手电,还很亮,就等着街上静下来,拿着手电,来到西头。站在坡口等烟柳出来。
已是暑天了。夜色似乎都带着热燥。夜晚的降临,没有带来一点凉爽。
烟柳轻轻推开门出来,回身关门,想是已经看见了肖民。一直向坡口走来。她掂着一个小桶,那小桶随着她走动,一晃一晃。
“你是咋知道逮知了猴的?”肖民问她。
她说:“我姐带我逮过……”
“那她是怎么知道的?”他又问。
“打破砂锅问到底……我没问她呀?”烟柳说。
其实,她知道她姐云柳是怎么知道的:她和那个人一到暑假就夜夜去小河边玩,然后无意中就看到了钻出地面爬到树上的知了猴……
那个人出去上大学去了,他在那个城市里知道了知了猴是道美味,就写信说给了云柳。云柳在等待心上人的焦急里,带着烟柳去她和心上人常去的地方抓了知了猴,给妹妹做了一碗看着有点吓人的食物。
烟柳从此就爱上了知了猴那焦脆的口感。它让她知道:哪怕是最艰难的日子,老天都会给你保存着一个惊喜。
可云柳在烟柳心里,那是段无法提及的过去。她真的不愿想起云柳。想起云柳,就想起那个人。想起那个人儿,就会觉得这个世界毫无道理。那是她一生都不敢直视的现实。忘了吧,忘个干干净净,心里才不会憋得慌,才不会憋屈。
她小声说:“就像那水牤牛儿,大家都知道会吃,你说是谁先知道的?”
肖民愣道:“我连见也没见过水牤牛儿……谁知道它长的啥样?”
烟柳就笑道:“你记好了,以后如果下雨,你就来,我带你逮水牤牛儿,只要是草地就行,多着哩。”
两个人说着过来小河桥,烟柳就让他打开手电:“往树上照。”
刚照了两棵树,就看见一只穿着盔甲的怪物,正慢慢往上爬,这是要去参加战斗吗?
可惜它们的战斗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这些知了猴,艰难地从土里出来,弄得涂脸模糊也不在乎,找到树往上爬,一步一步,那是它生命的最后历程。
烟柳轻轻捏住它,丢进小桶。
肖民往上照照,一人多高的树枝上,一只知了猴,将外壳牢牢固定在树叶上,它已裂开背部,爬出来多半个身子,白白的嫩嫩的身子看着好似弱不禁风。
“这个要不要?”肖民问她。
烟柳咯咯笑道:“这个最好。”
她说着夺过他的手灯,去地上照了一圈,拾来一根掉落的树枝,轻轻一挑,那知了猴就掉了下来。
这些小生命,原来就是在这夜深人静之时,用力挖开土地,一步步爬到树上,褪去禁锢了它们多年也保护了它们多年的外壳,在夜色里展开翅膀,让暑间干燥的空气晾干它们的身体,等到太阳出来,它们就能飞了。
烟柳照着地上,说:“你看,这个刚出来个头……”
它那有力的前腿,犹如一对铲子,挖出它身子一样大的竖井,爬出井口,就直接往树干的方向爬去,即便手电照着它,它也不理会,坚定地一直爬着。
肖民笑道:“它要是和猪那么大,会不会把咱俩吃了?”
烟柳嗔道:“那肯定会呀,可它在哪里长呢?树根能让它长那么大?那只怕都没一棵树了。”
继续往前走,又是在头顶的树枝上,这次不是一个,是两个:先出来的那个是雄性,它显然知道身边的是个雌性,一出壳就向那个雌性爬去,等那雌性出来壳,还没完全脱离,这家伙就上去接了尾。两个就在那个蝉蜕上,大战了一场。演绎了什么叫做赤膊上场。
伙计,啥都是嫩的,啥都是软的,也太急了吧。肖民心里说。
他不知道:生命压根就没给它们多少时间。一来到世上,他们的生命就开始了倒计时。
漫长的数年的地下生活,就为了来世上浪摆几天。当然不能浪费珍贵的时光,得抓紧时间干呀。
难怪那些雄蝉要声嘶力竭拼命叫喊。它是在向那不吭不响的群芳发出警告:快来吧快来吧,再不来就晚了!生命有限,时光不等,可不能空来这世上一趟,快来体验那生命的美妙吧。
可现在,这些家伙得闯过他俩这一关,才有可能去寻欢作乐。
两个人一路低声说着:又一个,又一个。开心得就像孩子,忍不住一路笑着。
咦,两个,两个。
乖得得儿呀,你看,一下五个。
这种快乐,只有他们稀罕。也许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
逮着笑着乐着,来到大河边。烟柳让他看看桶里:密密麻麻,几只腿儿乱动,它们都在挣扎着,想逃出去。
她说:“不少了,不逮吧,回去吧。”
肖民说:“我去洗个澡吧?”
她毫不犹豫地说:“不中!黑天半夜吓人怪道的,我听说大河里有窝子,很深嘞。”
“我知道哪里深哪里浅。”他说。
“不中不中,你要洗,去小河里。”她说:“小河还盛不下一个人?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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