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已经不在人间了。
这个念头如重锤砸进脑海。他不是在做梦,也不是中毒产生的幻觉。他是真的离开了身体,灵魂被带到了这里。而此地,正是传说中的地狱入口。
他下意识摸了摸右耳。
银耳钉仍在发热,温度比先前更高了些,甚至能感觉到它在微微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这枚耳钉是奶奶临终前亲手为他戴上,说是“压魂镇魄”,他一直不信,只当是老人家的执念。可现在,它成了唯一与现实相连的锚点。
靠着这份熟悉的暖意,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军旅生涯教会他:慌乱无用。越是危险,越要观察环境,寻找出路。
他环顾四周。
白骨堆积成的小山环绕着这片区域,宛如天然屏障,森然耸立。天幕之上既无太阳,也无月亮,唯有厚重的灰云低垂,缓慢蠕动,仿佛随时会压下来。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黑点,靠近了才看清,那是灰烬——不是普通的灰,而是写满字迹的纸灰,上面隐约可见“姓名”“生辰”“罪状”等字样。
他注意到一些亡魂胸前泛着微光。
那光芒映出画面——有人杀人,有人偷盗,有人欺骗老人,有人背信弃义。画面一闪而过,随即有判官模样的人低声宣判,亡魂便被拖走,送往不同的刑场。有的被押往拔舌狱,有的投入孽镜台前照心,还有的被绑上风火轮,永世旋转。
原来这里也有规矩。
并非随意抓人行刑,而是依据生前行为定罪量罚。
这意味着,这里有系统,有流程。
只要有规则,就能研究。
他想起在警队做联防时学过的经验:破案靠证据,抓人讲程序。再狡猾的罪犯,只要留下痕迹,终会被追查到底。
如今他也一样。虽然不知如何返回阳世,但至少得先弄清自己身处何地,是谁将他带来,目的又是什么。
灵堂里的紫袍高功,那个摇铃的人,必定有问题。他念咒时,死亡证明突然泛起红光,还想夺走他的名字。若名字被取走,会发生什么?
他不敢深想。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奶奶救了他。
那张死亡证明爆发出红光,挡下了黑手,还将他送至此处。或许她早已预料到这一天,才会在临终前留下那句警告。
想到这儿,胸口隐隐发闷。
他向来不轻易动情,可这一刻,他无比渴望再见她一面。
远处骤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
一座桥轰然倒塌。桥上挤满亡魂,坠下的瞬间便被岩浆吞噬。桥头站着一个身穿紫袍的人,背对着他,手中提着一只青铜铃。
秦明心头猛然一震。
那身影,竟与灵堂中的高功一模一样。
那人站姿挺直,衣袂无风自动,铃声轻响,每响一次,便有一名亡魂跪伏在地,口中喃喃自述生前罪行。秦明看得清楚,那铃上刻着符文,与死亡证明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但他没有轻举妄动。
他知道此刻冲上去毫无意义。他没有武器,没有力量,甚至连实体都没有。贸然接近只会暴露自己。
他缓缓后退几步,躲到石碑之后。
心跳已然停止,可他仍感到紧张。呼吸已无必要,他却本能地屏住气息——这是多年训练留下的反应,哪怕灵魂状态也无法抹去。
他紧盯着那座残桥。
新的亡魂不断涌来,排着队走过断裂的桥面。有的走到一半被拽入深渊,有的刚踏上桥便跪地哀求。无人理会。
这时,一个亡魂胸前的光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个女人,抱着孩子跳河自尽。画面重复三次后,判官宣布她“心存执念,未尽人伦”,随即被打入寒冰狱。
秦明眉头微皱。
这个案子他记得。去年辖区曾有一名母亲失踪,后来在水库被打捞上来,孩子绑在身上。警方认定为意外溺亡,家属也未追究。
可在这里,她却被判有罪。
也就是说,地府的审判标准与人间不同。
那么是否意味着,许多在阳间已结案的事件,在阴间仍要重新清算?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如果他能活着回去,能否借助这种方式查案?
看到那些被掩盖的真相,在阴司的镜中无所遁形?
念头刚起,右耳骤然剧痛。
银耳钉烫得如同烧红的铁钉,几乎要灼穿耳骨。他捂住耳朵,整个人蜷缩下去,冷汗——若是还有汗的话——早已浸透不存在的衣衫。
与此同时,天空裂开一道缝隙。
一道金光横扫大地,所过之处,鬼影溃散,刑具震颤。那颗被锁住的巨大头颅疯狂挣扎,终于发出嘶哑的声音:“有人闯界……快关大门!”
金光转瞬即逝。
一切恢复如常。
但秦明察觉到了变化。
空气中多了一股压迫感,仿佛被某种存在盯上了。那不是杀意,而是审视,像猎人发现了一只不该出现在陷阱中的野兽。
他倚靠在石碑上,喘着并不存在的气。
刚才那道光,是谁放出的?
为何连鬼魂都为之惊惧?
是敌?是友?还是……更高层次的存在?
他不知道答案。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留在这里。
必须活下去,必须找到回去的路。
他扶着石碑缓缓站起,最后望了一眼那扇幽黑的城门。
门缝中,似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然后转身,朝着白骨山的另一侧走去。
脚下的骨头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每一步都像踩在过往的骸骨上。风再次吹起,卷着灰烬与低语,仿佛在提醒他:
你已踏入轮回之外,
而真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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