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莲走在通往学校的路上。清晨的阳光还算温和，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小贩的吆喝声、汽车的鸣笛声、自行车的铃声交织成一片充满生机的晨曲。但这些声音，传入沈清莲的耳中，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透明的玻璃罩，模糊而遥远。她感觉自己是行走在水底，周围的一切都是扭曲的、失真的影像，与她无关。
她走得很慢，步伐机械而均匀，背着她那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穿着整洁却掩不住空荡的校服。眼神直视前方，却没有焦点，空洞得像两口干涸的深井，映不出任何街景的光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悲伤，也不愤怒，甚至没有麻木，而是一种彻底的、万念俱灰的死寂。她像一具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只是按照既定的路线，走向那个名为“学校”的目的地。
走进校门，熟悉的喧嚣扑面而来。操场上奔跑追逐的身影，教学楼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同学的笑闹……这一切曾经让她感到压抑或渴望的热闹，此刻却像背景板一样，无法在她心中激起丝毫涟漪。她穿过人群，如同一个透明的幽灵，周围的人声鼎沸仿佛与她处于两个平行的世界。
“哟，看谁来了？咱们班的‘高材生’今天怎么这么晚？” 一个尖细又带着明显嘲讽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是王莎莎，她正和几个女生站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显然是在等沈清莲。
沈清莲像是没有听见，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目光依旧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她们只是几尊会发声的雕塑。
王莎莎见沈清莲毫无反应，脸上有些挂不住，往前一步，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沈清莲：“喂！跟你说话呢！聋了还是哑巴了？”
沈清莲被撞得微微一个趔趄，但她很快稳住了身形，甚至没有侧头看王莎莎一眼，只是继续往前走，准备从她们身边绕过去。那种彻底的、无视一切的态度，反而让王莎莎和那几个女生愣住了。
“嘿！她今天怎么回事？” 一个女生小声嘀咕，“像丢了魂似的。”
“装什么清高！肯定是昨天被咱们整怕了，怂了呗！” 王莎莎强作镇定，提高了音量，试图挽回面子，但语气里已经少了几分往常的底气。沈清莲这种死水般的沉默，比任何愤怒的反抗都更让人感到不适和……无趣。
这时，林薇薇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她今天穿了一件新裙子，脸上带着精致的淡妆，看到这边的动静，皱了皱眉：“莎莎，你们又干嘛呢？大清早的堵在门口。”
“薇薇姐，你看她！” 王莎莎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指着已经走到教室后门、正准备进去的沈清莲的背影，“跟她说话不理人，撞她也没反应，跟个木头人一样！”
林薇薇的目光落在沈清莲的背影上，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平时的沈清莲，虽然也沉默隐忍，但眼神里总有压抑的情绪，或是屈辱，或是愤怒，或是隐忍的倔强。但今天，那个背影透出的，是一种彻底的、冰冷的空洞，仿佛内在的一切都被抽干了。这种变化，让林薇薇心里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不安，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无视的恼怒。
“哼，” 林薇薇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大概是知道自己那点破事藏不住了，没脸见人了吧。别管她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跟她计较什么，没得降低身份。” 她说着，优雅地捋了捋头发，率先走进了教室。
王莎莎几人互相看了看，也觉得再纠缠下去确实没什么意思，便也悻悻地跟了进去。
沈清莲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那个靠窗的、曾经被画满涂鸦的位置。课桌已经被她昨天用力擦拭过，虽然残留着淡淡的污渍，但总算干净了。她拿出第一节课要用的课本，摊在桌上，目光落在书页上，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她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像一个摆放好的标本。
上课铃响了。老师走进教室。课堂依旧。有人认真听讲，有人窃窃私语，有人传着小纸条。沈清莲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命的塑像。老师提问时，目光偶尔会扫过她，她没有任何反应，既不举手，也不躲避目光，只是空洞地望着讲台方向。老师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但鉴于她以往的成绩和沉默的性格，只当她是状态不好，没有过多追问。
课间休息时，教室里的气氛更加活跃。同学们聚在一起讨论着昨晚的电视剧、新出的明星、或者周末的聚会。没有人靠近沈清莲的角落，仿佛那里存在着一个无形的屏障。偶尔有好奇或带着恶意的目光投过来，她也毫无知觉。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或者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眼神没有任何内容。
曾经那个因为被霸凌而偷偷在图书馆誊写《爱莲说》来激励自己的女孩，似乎已经死了。现在的沈清莲，内心是一片荒芜的沙漠，寸草不生，连痛苦都变得迟钝而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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