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纪元103年,火星,新希望之城,某个烟雾缭绕的本地酒吧**
马克和李,两个从“花园”那种高压锅里暂时解脱出来的技术员,像缺氧的鱼一样瘫在酒吧卡座里,面前摆着好几杯火星特有的、带着铁锈味的烈酒。数据汇报的枯燥刚刚被酒精冲淡,但更沉重的话题压在他们心头。
“妈的,”马克揉着太阳穴,好像那里面还在嗡嗡作响,“总算能说句人话,不用时刻担心哪个分贝超标,触发‘永恒暴君’的神经。”
李心有戚戚焉地点头,眼神还有点飘忽,没完全从“花园”的应激状态里恢复过来:“暴君?你说轻了。我现在觉得咱们头儿已经不是‘疯’能形容的了。他那叫……怨念实体化!是一千年加班怨气凝结成的活体诅咒!”
“嘘!小点声!”马克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紧张地看了看周围喧闹的环境,“别提那茬……但你说得对。就他‘休假’回来那天起,‘花园’就直接从科研前哨变成了他的个人发泄场。关键是,他这火气,还不是冲我们这些小鱼小虾……”
李立刻领会了,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你是说……安德斯博士那事儿?”
“不然呢?”马克一脸后怕,“全站都知道安德斯是个老好人,养苔藓都比别人耐心。他是真看不下去了,看大家神经都快绷断了,才鼓起天大的勇气……去找了云先生。”
“结果呢?”李虽然知道,但还是想再听一遍,确认那不是集体幻觉。
“结果?”马克表情扭曲,模仿着当时听到的传闻,“头儿直接在走廊里就炸了!但他没直接骂安德斯博士!他就指着云先生的鼻子——对,就指着!——开始咆哮!”
“怎么骂的?”李屏住呼吸。
“骂得那叫一个指桑骂槐、含沙射影!”马克回忆着,声音都带上了颤音,“什么‘有些自以为是的家伙,搞出点谁也听不懂的破计划,就觉得自己是上帝了?!随便给人打针,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当这千秋万代的看门狗!’”
“什么‘自己躲在里面装神弄鬼,让全站的人跟着提心吊胆!这他妈叫战略?这叫损人不利己!’”
“还有什么‘别他妈假惺惺地装好人!有本事就把那针给老子抽回去!没本事就闭嘴!少派些不相干的人来碍眼!’”
马克喝了一大口酒压惊:“句句没提安德斯博士,句句都在骂云先生!那唾沫星子,都快给云先生洗脸了!到最后,情绪激动得差点就要上手揪云先生领子了!被旁边几个人死命拦住了!”
“云先生呢?他就没点表示?”李追问。
“表示?屁的表示!”马克嗤笑一声,带着苦涩,“他就站着!听着!脸上还是那副古井无波、洞悉一切的死样子!但我敢打赌,他心里门儿清!他知道头儿为什么疯,他知道这火气全是冲他来的!他理亏!他敢放个屁?他要是敢吱声,头儿绝对能当场把‘花园’的主控台给拆了!”
“那……安德斯博士后来怎么样了?”李更关心这个。
“博士?”马克叹了口气,“头儿倒是没再为难他。骂完了云先生,扭头就走了,看都没看安德斯博士一眼。但博士自己也吓够呛,脸白得跟纸一样,后来好几天都没出实验室。头儿这招狠啊,他不用为难老好人,他直接骂问题的根源,但所有人都看着,杀鸡儆猴,效果拉满!现在谁还敢去劝?谁还敢提?”
两人沉默下来,杯中的酒仿佛都变得苦涩。酒吧里的欢闹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说真的,老李,”马克的声音里充满了真实的忧虑,“我现在一想到回去,我就头皮发麻,胃里直抽抽。晚上睡觉?能睡着就不错了!全是噩梦!梦里不是警报响,就是头儿在指桑骂槐地咆哮,要么就是云先生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我这趟出来,带的助眠剂都快吃完了!”
“谁不是呢?”李苦笑,搓了把脸,“我感觉我的神经就像一根随时会崩断的吉他弦。回去?回去就是继续活在火山口上,看着那岩浆天天喷发,还他妈要喷一千年!云先生倒是清静了,可苦了我们这些池鱼……哎,咱们这差事,能不能申请个延长?就说……火星数据链需要长期优化?”
马克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延长?然后让头儿觉得我们想逃避他的‘永恒统治’?你信不信他下一秒就能让那巨环调转方向,给火星来一发‘定点清除’?理由就是‘清除潜在叛逃风险’!你想试试被自己家的超级武器瞄准的感觉吗?”
想到韦德那疯狂的逻辑和云天明那默许甚至纵容的态度,李又打了个寒颤,彻底熄了心思。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杯中的酒再也喝不出滋味。窗外的火星夜景,繁华却陌生。
“走吧,”马克沉重地站起身,“再喝最后一杯。能麻醉一会儿是一会儿。”
“嗯,”李也站起来,最后看了一眼酒吧里那些暂时无忧无虑的人们,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和即将回归现实的绝望,“回去……可就只剩合成空气和……永恒的、指桑骂槐的恐怖了。”
他们走向吧台的背影,充满了奔赴刑场的沉重。火星的短暂喘息即将结束,“花园”那漫长而压抑的无期徒刑,正等待着它的囚徒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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