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结党营私,纵容属下欺压百姓,与内侍勾结,涉嫌侵吞宫中用度……这几条,任何一条被坐实,都足以让一位有意大位的皇子喝一壶的,尤其是在皇帝陛下近年来对结党、贪腐愈发敏感的当下。
但如何将这些“把柄”,以一种看似偶然、却又无法忽视的方式,递到该看到的人眼前?直接上奏?那是找死。通过言官?风险太大,且无法控制风向。
她需要一个完美的“偶然”。
时机很快到来。腊月十五,宫中贤妃娘娘在御花园设“赏梅宴”,邀请京中适龄的贵女参加,其用意不言而喻。苏清鸢,自然在受邀之列。
前世,她就是在这次宴会上,被赵珩刻意营造的“偶遇”和温言软语所迷惑,一步步坠入深渊。这一次,她要让这场宴会,成为斩断孽缘的刑场。
赴京前,苏清鸢做足了准备。她特意选了一身并不出挑、但衬得她气质越发清冷孤高的月白绣银梅宫装,发髻上也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玉簪,与那些争奇斗艳的贵女截然不同。她要的,不是吸引赵珩,而是引起另一个人的注意——那位以刚正不阿、深得帝心着称的翰林院大学士,同时也是皇帝偶尔会咨询政务的近臣,李崇明的李夫人。李夫人信佛,最不喜浮华,且嫉恶如仇。
赏梅宴当日,御花园内银装素裹,红梅怒放,暗香浮动。贵女们三五成群,言笑晏晏,目光却不时瞥向男宾所在的方向。苏清鸢刻意避开了人群,独自在一处偏僻的梅林小径漫步,姿态闲适,仿佛真的只是在赏梅。
果然,不出所料,赵珩“适时”地出现了。他今日穿着一身宝蓝色锦袍,玉冠束发,面如冠玉,嘴角含着恰到好处的温润笑意,端的是翩翩佳公子模样。
“苏小姐,好雅兴。”他缓步上前,声音温和,目光落在苏清鸢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这处梅景清幽,正配小姐气质。”
若在前世,苏清鸢定会心如鹿撞,羞赧难当。但此刻,她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厌恶与杀意。她微微屈膝,行礼的动作标准却疏离:“见过三殿下。殿下谬赞,清鸢愧不敢当。”
她的冷淡,似乎让赵珩有些意外,但他很快调整过来,试图与她谈论诗词梅韵,展现才学。苏清鸢只是偶尔应答一两句,言辞谨慎,绝不逾矩,目光却不时“无意地”扫向不远处正在与几位老夫人交谈的李夫人。
就在赵珩试图更进一步,暗示贤妃娘娘对其颇为赞赏时,苏清鸢看准时机,在李夫人目光转向这边的刹那,她对着赵珩,用恰好能让附近几人听到的音量,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不谙世事的忧虑,开口道:
“殿下仁厚,体恤下情,清鸢敬佩。只是近日听闻京郊有官宦子弟纵马伤农,激起民怨,却不知后续如何?家父常教导,民为邦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因此等小事失了民心,岂非因小失大?殿下既在场,不知可否为民请命,督促有司公正处理,以安民心?”
她的话,听起来像是一个天真贵女对“仁厚”皇子的期许,却精准地戳中了两个要害:赵珩回护张浚之事,以及“失了民心”的政治风险。
赵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他万没想到苏清鸢会在此刻、此地,提起这桩被他压下的事情!他眼神微冷,正想含糊过去。
然而,一直留意着这边的李夫人,却将这番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她素来耿直,最见不得权贵欺压百姓,闻言眉头立刻皱起,看向赵珩的目光带上了审视。
苏清鸢仿佛并未察觉气氛的微妙,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依旧柔婉,却带着一丝不解:“还有一事,清鸢甚是困惑。前日随母亲入宫请安,偶然听闻几位内侍闲谈,说起宫中近日采买的江南云锦,价格似乎比市面高了数成,却不知是何缘故?莫非其中另有乾坤?殿下常在宫中行走,可知晓一二?”
她将高福之事,用“偶然听闻内侍闲谈”的方式,轻飘飘地抛了出来,目光纯净,仿佛真的只是不解其中关窍。
这一下,赵珩的脸色彻底变了!宫中采买贪腐,乃是皇帝大忌!这苏清鸢,她到底知道多少?!她是无心之言,还是……故意的?
而一旁的李夫人,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她丈夫李崇明最近正奉密旨查勘几处账目,对宫中用度异常也有所耳闻。此刻听到苏清鸢这番话,再联想到赵珩与内侍监过从甚密的传闻,心中顿时疑窦丛生。
赵珩再也维持不住温文尔雅的面具,强笑一声,敷衍道:“苏小姐真是……心细如发。不过宫中用度,自有规制,非我等可以妄议。京郊之事,本宫……会留意的。”说完,几乎是仓促地找了个借口,转身离去,背影带着一丝狼狈。
苏清鸢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冰冷弧度。种子,已经种下。以李夫人的性情,回去后必定会与李大学士提及今日所见所闻。只要引起了皇帝的疑心,自然会有人去查张启明,去查高福,去查他们背后若隐若现的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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