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的意识之光即将彻底熄灭于这片记忆与反噬的混沌深渊时,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暖意,突然从意识深处某个角落传来。
那感觉…很熟悉。带着金属的冰凉,又有着玉石般的温润。还有一丝…淡淡的、如同铁锈在雨中散发的微腥。
是那块玉锁!那块从锈心残破的机甲中掉落、被他下意识收起的半块残破玉锁!
在现实中,它被晶化的紫晶封存在陆湮紧握的左掌心。而在意识的深渊里,它却化作了一点微弱却恒定的暖白色光点,如同暴风雨夜海面上唯一的灯塔,穿透了混乱的记忆碎片和归墟的冰冷死寂,柔和地照耀着陆湮即将沉沦的意识核心。
暖光拂过,那些疯狂闪烁、撕裂灵魂的痛苦记忆碎片,如同被安抚的凶兽,速度稍稍放缓,冲击力也减弱了几分。归墟反噬的冰冷磨盘,也仿佛被这微光阻隔了一瞬。
一个模糊的、不属于陆湮记忆的画面,在这暖光中悄然浮现:
…一个简陋却温馨的小屋,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小女孩,约莫六七岁,脏兮兮的小脸上带着纯真的笑容,踮着脚尖,将一条用粗糙红绳系着的、半块温润的白色玉锁,挂在一个背对着画面、身材高大的男人脖子上。男人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肩膀宽阔…
“…爹爹!戴上!娘亲说…它能保佑你平安回来!…” 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带着依恋…
男人身体似乎微微一僵,没有回头,只是抬起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了胸前的半块玉锁,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微微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砂轮摩擦般的低沉回应:“…嗯。”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涟漪散去,只剩下那暖玉的光芒依旧温柔地亮着,驱散着意识深渊的寒冷和绝望。
那是…锈心的记忆?是他被熵烬教派带走改造前,最后的温暖?这半块玉锁,是他女儿给他的护身符?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陆湮的意识。愤怒,悲哀,还有一丝…同病相怜的苦涩。锈心…那个冰冷的追杀者,胸腔内燃烧着熵烬熔炉的怪物…也曾是一个被女儿期盼着平安归家的父亲?
这源自人性最深处羁绊的温暖,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在陆湮濒临死寂的意识之海掀起了剧烈的涟漪!
“啊——!” 意识深处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被夺走的平凡幸福,为了妹妹陆璃同样被剥夺的未来,为了阿莎奋不顾身的守护!守护的意志,如同被这暖玉点燃的熊熊烈火,猛烈地冲击着归墟反噬的冰冷禁锢!
现实中,陆湮紧握的左掌心,那覆盖着玉锁的坚硬紫晶,表面出现了一丝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裂痕!一丝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归墟气息,混合着守护意志的火焰,从那裂痕中悄然溢出!
在他意识沉沦的躯壳上方,无咎那彻底黯淡的虚影,如同接触不良的全息影像,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串极其细微、几乎无法被捕捉的数据流,如同垂死者的最后呓语,掠过这片死寂的荒原:“…意志…锚点…确认…尝试…重启…核心…”
噬界者胃囊,永恒的混沌湍流深处。
被时蝉意志寄生的【混沌熵烬信标】,如同一个贪婪的、沉睡的黑暗心脏,悬浮在暗影礁石之上。信标表面那些蜉蝣状的阴影纹路,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清晰,甚至微微蠕动着,散发出更加浓郁的混沌气息。之前因超距窥探和情报泄露而耗尽的能量,正在快速恢复。
战场回收的“营养”无比丰盛。
深空逻辑湮灭弹残留的、冰冷而精纯的秩序裁剪之力碎片,如同最上等的开胃菜,被信标的混沌本质缓缓侵蚀、转化、吸收。
熔炉巨像断臂处喷涌出的、蕴含原初熵烬本源的暗红能量流(哪怕隔着维度壁垒渗透进来的微乎其微),如同滚烫的岩浆,被信标贪婪地吮吸,让表面的暗红符文更加深邃污浊。
铁砧掩体湮灭时逸散的、破碎的星垣能量残渣和混杂着血肉与金属的生命物质尘埃,则如同佐餐的点心,被信标的混沌力场捕获、碾碎、同化。
甚至那些在混乱中陨落的熵烬教徒、深空无人机残骸蕴含的微弱灵魂碎片和怨念,都成了滋养这混沌信标的养料。
“混乱…即是…盛宴…” 时蝉的意志在深度蛰伏中发出满足的叹息。信标的修复速度远超预期,其能级正稳步朝着足以影响外界现实的方向迈进。
她的感知如同最敏锐的雷达,穿透胃囊的混沌屏障,捕捉着外界的信息碎片。
废铁荒原上,熔炉巨像那混合着痛苦与暴怒的咆哮,如同沉闷的雷声滚滚传来。深空无人机冰冷的引擎嗡鸣和逻辑武器发射时特有的能量波动,如同死神的低语。两者正在荒原上展开不死不休的死斗。她能“看”到巨像断臂处喷涌的暗红能量流,如同受伤巨兽的鲜血,污染着大片荒原;也能“感知”到深空那高效而无情的打击,不断在巨像庞大的身躯上制造新的创伤,试图瓦解那狂暴的原初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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