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风与共盼的稔熟
立秋的风终于带了丝凉意,像刚从井里捞上来的棉布,拂过青风村时,掀动了玉米叶的金边。两界田的玉米穗彻底黄透了,苞叶裂开道缝,露出里面饱满的金粒,风过时,整田都在“哗啦啦”地唱,像在数着日子等收割;豆荚大多炸了壳,豆粒滚得满地都是,成了鸡群的盛宴,咯咯的欢叫声此起彼伏。
我和父亲在玉米地扎“晾晒架”,把割下来的玉米穗倒挂在架上。“立秋要‘晾秋’,”父亲踩着木梯,把玉米穗捆往横杆上挂,“这时候的风干爽,晾得快,水分少了才压秤,还不容易发霉。”他的袖子被风掀起,露出晒成古铜色的胳膊,上面沾着玉米须,像撒了把金粉。
星璃带着妇女们在豆田拾“落豆”,竹篮挎在胳膊上,弯腰捡着滚落在草里的豆粒。“这些落豆看着散,凑起来也有半亩地的收成呢,”她把豆粒倒进水瓢里,晃了晃,去除混着的草屑,“晒干了磨成粉,做豆饼喂牲口,一点不糟蹋。”风掠起她的发带,和豆田的金黄搅在一起,像幅流动的画。
母亲和岳母在院子里搭“晒秋架”,把新摘的辣椒、茄子、豆角一串串挂上去。“立秋晒秋,越晒越有,”母亲踮着脚挂辣椒串,红的、绿的辣椒在风里晃,“这些菜干能吃到冬天,炖肉、炒菜都香,比城里买的干货地道多了。”岳母则在翻晒新收的芝麻,黑亮的芝麻粒在竹匾里滚动,像撒了层碎星。
秦老汉坐在晒谷场的石碾上,抽着旱烟,看着年轻人调试收割机。“往年靠人工割玉米,一天也就割两亩,”他吐着烟圈,烟杆敲了敲鞋底,“这新家伙一天能收二十亩,还能直接脱粒,省老鼻子劲了。”收割机的轰鸣声里,他的声音却透着股踏实,像看着自家孙子长大似的。
孩子们在晒谷场边玩“抓秋膘”的游戏,把晒干的玉米棒当武器,互相扔着打闹,笑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小胖墩被玉米棒砸中后背,却笑得更欢,捡起一根追着阿羽跑,喊着“吃我一棒,长十斤肉”。
中午的风里带了桂花香,是村头那棵老桂树提前开了零星几朵。我们坐在晒谷场的凉棚下,啃着新蒸的玉米,颗粒饱满得能爆出浆来。父亲说:“这立秋的风最是公道,你上半年肯下多少力,它就给你吹多少熟。”
星璃指着远处的稻田,稻穗已经开始勾头,沉甸甸的像串着无数绿珍珠:“等稻子黄了,这风就得改叫‘打谷风’了,到时候机器一响,金粒子能堆成山。”
我望着满地的金黄,忽然明白,这立秋的风里藏着的,是两界人共盼的稔熟——你扎架晾晒,我拾漏归仓;你晒秋存冬,我检修机具;你算着收成,我盼着开镰,像这玉米与豆粒,在风里互相应和,把日子吹得越来越沉实。
傍晚的风更凉了些,带着桂花香掠过晒架,辣椒红得更艳,芝麻黑得更亮。这风里的期盼,正顺着藤蔓钻进饱满的稻穗,等着用一场丰收,给上半年的辛劳画上圆满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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