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拿着请柬,指尖冰凉,忽然很想笑。她走进卧室,打开抽屉最深处,那里没有婚庆用品,只有一份边角卷曲的病历,和一张打印的、格式正式的警局通知书复印件。病历姓名栏:林浅。诊断记录冗长,关键词是“创伤后应激障碍”、“重度抑郁”、“解离倾向”。警局通知书标题醒目:「失踪人口协查通报」,内容:「苏瑶,女,26岁,于三年前X月X日独自前往西海岸后失联,已确认于三年前坠海失踪。随身物品部分于附近海域寻获,发现地点及情况已排除刑事嫌疑……家属已知悉。」日期是三年前的一个秋天。
她把请柬轻轻放在这两份文件之上。照片里陆沉搂着周婷婷,笑容标准,却透着一股用力过猛的虚浮。她看了很久,然后从病历本最后夹层里,抽出一张对折多次、边缘已磨损的纸。展开,是一封信的复印件,字迹工整清秀,是她自己的笔迹,但内容……她没再看,重新折好,和请柬放在一起。
婚礼前夜,暴雨如注,砸得窗户砰砰作响,仿佛要撕裂夜幕。狂风呼啸,卷着雨点横扫一切。凌晨一点,门铃疯了似的响起,混杂着沉重、狂乱的砸门声。
林浅走到门后,透过猫眼看去。陆沉浑身湿透,头发紧贴额头,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眼睛布满红血丝,在楼道惨白灯光下像个水鬼。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青。
林浅打开门。风雨声瞬间涌进来。
陆沉看到她,猛地往前一步,几乎撞到她身上。浓烈的酒气混合着雨水腥味扑面而来。他呼吸粗重,胸膛剧烈起伏,举起那个丝绒盒子,“啪”一声打开,一枚钻石戒指在昏暗光线下折射着冰冷的光芒。
“林浅!”他嘶吼着,声音被风雨撕扯得破碎,“你看到请柬了?那不重要!那什么都不算!”他试图把戒指往她手里塞,“我试过了,我按你说的试过了!没有用!跟谁在一起都没用!周婷婷?她只是个影子,谁的影子都不是!”
他逼近,眼神狂乱而炽热:“但我现在明白了!彻底明白了!我不需要成为任何人!苏瑶……苏瑶她回不来了,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他吼出这句话,像用尽了全身力气,随即又抓住林浅的肩膀,力度大得让她皱眉,“可是你出现了!是你让我……让我以为还能抓住什么!是你把我从那个泥潭里拉出来一点,又把我推回去!但现在不一样了!”
雨水顺着他扭曲的脸庞滑落,分不清是雨是泪:“我不找她了!我找你!林浅,我爱你!不是因为你像谁,不是因为你能帮我找到她!是因为你就是你!你看,这就是证明!”他再次高举戒指,钻石晃着林浅的眼睛,“真爱能战胜一切,能治愈一切,能拯救一切!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嗯?你相信了吧!”
他的表情混合着癫狂的喜悦和孤注一掷的祈求,仿佛在献祭自己最后的信仰。
林浅被他晃得肩膀生疼,却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看着他。这平静像一盆冰水,渐渐浇熄了陆沉眼中疯狂的火苗,让他开始不安。
“你……说话啊?”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带上一丝不确定的颤抖,“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你懂我的……我们是一样的……我们都……”
“我们不一样。”林浅终于开口,声音平稳,穿透雨幕。
她轻轻拨开他抓着自己肩膀的手,转身,走回屋内。陆沉下意识跟了进来,浑身滴着水,在地板上留下蜿蜒的水迹。
林浅走到那个抽屉前,打开,拿出请柬,病历,警局通知书,然后,是那封折叠的信纸复印件。她转过身,面对陆沉。
陆沉的视线最先被婚礼请柬吸引,他脸上掠过一丝狼狈和难堪,随即看到病历,怔了一下,最后,他的目光死死钉在了那张警局通知书上。「苏瑶……坠海失踪……三年前……」他的嘴唇翕动着,无声地念出那几个关键词,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比外面的闪电还要骇人。他猛地抬头,看向林浅,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困惑和逐渐攀升的恐惧。
“这……这是什么?你为什么会有……苏瑶她……”他语无伦次。
林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只是缓缓地,将最后那封对折的信纸复印件,当着他的面,一点一点展开。
纸张发出细微的脆响。她的动作很慢,像在进行某个庄严的仪式。
信纸完全展开。上面是清秀工整的字迹,陆沉从未在“苏瑶的来信”中见过这种字体,干净,克制,甚至有些冰冷。
他的目光落在信纸末尾。
那里没有日期,没有称呼。
只有一行力透纸背的落款,一个他此刻才惊觉从未真正认识、却早已深深楔入他生命的名字——
**林浅**。
时间仿佛被暴雨凝固了。只有哗啦的水声撞击着耳膜。
陆沉手里丝绒盒子“啪嗒”掉在地上,戒指滚出来,在灯光下划出一道无力的弧线,停在积水边缘。他死死盯着那个签名,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雨水顺着他僵硬的头发、脸颊不断流下,他整个人像一尊正在融化的、充满惊骇的冰雕。
他看看签名,又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眼,看向林浅平静无波的脸。那张脸,此刻在昏暗灯光和窗外闪电明灭的映照下,熟悉又陌生到了极点。
“是……你……”两个字,从他牙缝里挤出来,嘶哑破碎,带着一种世界彻底崩塌的嗡鸣,“一直都是……你?”
林浅依旧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试图用爱拯救幻影、如今又想用爱拯救自己、却始终困在执念牢笼里的男人。雨水从敞开的门外泼洒进来,打湿了她的拖鞋边缘,冰凉。
窗外,暴雨正酣,没有停歇的迹象,仿佛要冲刷干净世间所有自以为是的救赎,与精心伪装的真相。而那封落款“林浅”的信,静静地躺在两人之间,像一道突然显现、深不见底的渊隙。
潮湿的空气里,似乎还有那句无声的回响,不知是谁的诘问,也不知在问谁:
“是你前任教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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