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速飞快,带着真诚的懊恼,手无意识地抓住了我的胳膊,眼神里有慌乱,有歉意,唯独没有……那种我期待的、对这场约会的同等重视。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你捧着一颗小心翼翼呵护的珍贵宝石献给她,她却因为路边一颗形状奇特的鹅卵石而忽略了你的存在。她的“重要”标准,永远由她自己定义,像一阵无法预测方向的风。
“算了。”那天晚上,我最终只说了这两个字,声音里的疲惫盖过了所有未出口的失望。精心挑选的餐厅、预想中的夜景、准备好的话语,都失去了意义。我们最后在便利店一人吃了一碗关东煮。热气腾腾的汤水里,她还在兴致勃勃地跟我复盘刚才那个系统故障有多复杂,眼神亮晶晶的,仿佛刚才的“壮举”丝毫不逊于她跳进喷泉或者即将飞去看极光。而我,沉默地嚼着失去了弹性的鱼丸,舌尖尝到的只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涩味。
她的世界总是如此。可以为一个陌生人的困境瞬间点燃,倾注全部热情,却常常想不起给身边人一个最微小的回应。她的勇敢和热情是真实的,如同太阳般耀眼;她的遗忘和疏离也是真实的,像月光下的薄雾,无声无息地将人笼罩。我渴望靠近那团火,却又时常被那火焰外围的冰冷气流推拒。这矛盾,像一根细韧的丝线,缠绕在我的心脏上,每一次她兴之所至的远行,每一次石沉大海的消息,都让它勒紧一分,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钝痛。
***
日子在“拾光”书店的咖啡香、书页的沙沙声和林星野间歇性“失联”的循环中滑过。冰岛的极光之旅似乎给她注入了新的能量,回来后,她像一颗重新充电完毕的、活力四射的电池,一头扎进书店的日常里。她重新调整了靠窗卡座的绿植布局,不知从哪里弄来几盆造型奇特的仙人掌和多肉,让那片区域瞬间多了几分异域的生机;她甚至突发奇想,在书店最安静的角落开辟了一个小小的“无声阅读区”,铺上柔软的蒲团和矮桌,立了一块她自己手绘的、画风稚拙可爱的“请保持安静”指示牌,效果出奇的好。
那段时间,书店的空气都仿佛变得轻快。午后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空气中浮动着咖啡的醇香和书页的干燥气息。林星野穿梭在书架间,整理书籍,和熟客闲聊,笑声清亮,像一串跳跃的音符。她有时会坐在窗边,捧着一本书,阳光给她专注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安静得像一幅画。每当这时,那种被她“遗忘”的憋闷感会暂时退潮,一种安稳的、近乎满足的情绪会悄悄浮上来。我甚至开始天真地以为,也许这片小小的“拾光”,真的能成为她这艘永不靠港的帆船,一个愿意为之短暂停泊的港湾。
直到那个沉闷的午后。
夏季的雷雨憋在厚重的云层里,空气黏腻得让人喘不过气。书店里没什么客人,只有空调运转发出单调的嗡鸣。我正埋头在收银台后核对上个月的账目,数字像蚂蚁一样在眼前爬行,每一个微小的赤字都像针一样刺着神经。“拾光”开业快两年了,我们倾注了所有热情和积蓄,它像我们的孩子。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得硌人。高昂的租金、日益下滑的实体书销量、线上平台的挤压……账本上那触目惊心的红色数字,像一张不断收紧的网,勒得人窒息。下个季度的续租通知就压在账本下面,上面刺眼的数字让我指尖发凉。房东的态度很强硬,要么按时交钱,要么……走人。
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我需要和她商量,需要她和我一起面对,需要从她那里汲取一点共同支撑的力量。我抬起头,寻找她的身影。
她没在惯常的窗边卡座。目光扫过书架,最终在靠近哲学区的一个角落找到了她。她背对着我,蹲在地上,面前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洗得发白工装的老清洁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工具包,脸上布满沟壑,写满了局促和不安。清洁工脚边,散落着几本硬壳精装书,崭新的封皮上沾着几个刺眼的灰色脚印。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姑娘……”老清洁工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和惶恐的颤抖,粗糙的手指无措地搓着衣角,“我不是故意的……刚拖完地,地滑,我……我绊了一下……这书……贵吧?我……”
林星野蹲在那里,仰着头看着老人,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或责备。她的眼神是专注的、温和的,像在倾听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她甚至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老人沾着水渍的裤腿,示意他别紧张。
“大叔,没事的,真的没事!”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书脏了擦擦就好,人没摔着最重要!您看看,脚扭到没有?”
“没……没扭到……”老人依旧惶恐,目光躲闪着地上的书,“这书……很贵吧?我……”
“书哪有您重要啊!”林星野干脆利落地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她站起身,动作麻利地开始捡拾地上的书,用自己T恤的袖子仔细擦拭着封面上的污迹,“您别担心这个。倒是您,刚才吓坏了吧?我给您倒杯热水压压惊?”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自然地扶着老人的胳膊,引导他在旁边一个供读者休息的矮凳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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