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我盯着她,一字一顿,声音嘶哑,“镇上的医生呢?药呢?你们生病了怎么办?!”
小雨被我严厉的语气吓住了,眼泪在通红的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忍着不掉下来。她低下头,用那只没被我抓住的手,无意识地抠着地上干燥的土块,声音细得像蚊子哼:“镇里…以前有卫生所…后来…后来矿上的人说水脏,医生伯伯也咳嗽…就走了…” 她顿了顿,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眼神里充满了孩子气的困惑和深重的无助,“妈妈…妈妈带我去过山外面…好远…好远…要坐很久很久的车…药…好贵…”
“山神爷爷…是不是生气了?”她忽然喃喃地说,目光越过我,投向远处那些巨大、丑陋、如同大地疮疤的矿坑,眼神空洞而迷茫,“以前山里…有好多好多漂亮的花…妈妈说…是山神爷爷种的…现在…都没有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山神爷爷的花…还能开吗,姐姐?我…我好想看看…”
山神的花?开?
她的话语,带着孩童天真的绝望,像一颗冰冷的子弹,精准地击中了我的心脏。那些矿坑,那些锈红的毒水,那些灰蒙蒙的天空和病恹恹的草木,还有眼前这咳血的、瘦小的生命…这一切的元凶,不就是那些疯狂吞噬着山体、吐出毒物的钢铁巨兽吗?愤怒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我心中那堵用麻木和逃避筑起的高墙!
我猛地站起身,动作大得牵扯到伤腿,剧烈的疼痛袭来,我却感觉不到。视线越过低矮破败的屋顶,越过灰蒙蒙的镇子,死死盯向镇子另一头——那片被巨大铁丝网圈起来的区域。那里,是苍山矿业公司的心脏。几栋冰冷的、贴着白色瓷砖的办公楼,在灰暗的背景里显得格外刺目。办公楼后面,是巨大的料场,堆积如山的矿石,还有几台涂着黄漆、如同史前巨兽般的挖掘机和推土机,正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鸣。那些钢铁巨兽的每一次啃噬,都伴随着大地的呻吟和更多看不见的死亡。
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混合着无处宣泄的怒火和一种近乎悲壮的疯狂,在我胸腔里横冲直撞。我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
我拖着依旧隐隐作痛的伤腿,像一个执拗的幽灵,在废弃护林站小屋后面那片不大的空地上徘徊。目光一遍遍扫过那些蒙着厚厚灰尘、被主人遗弃的破烂——几块扭曲变形的铁皮,几根锈蚀的钢管,一只瘪了气的破轮胎……最后,我的视线死死钉在角落里那个被油布半盖着的巨大轮廓上。
那是我仅存的、与过去唯一还有联系的东西——我那辆在事故中几乎彻底报废的拉力赛车。曾经流畅的线条如今布满了狰狞的撞击凹痕,挡风玻璃碎裂成蛛网状,引擎盖扭曲掀开,露出里面同样伤痕累累的内脏。它像一匹濒死的战马,沉默地卧在尘埃里,身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土和枯叶。那曾经能撕裂空气的咆哮,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我脑海中燃起,越烧越旺,烧掉了所有的犹豫和畏惧。它像一支淬了毒的箭,精准地射中了我混乱思维的核心。
药!运输!那条该死的、能把人骨头颠散的出山烂路!
我猛地掀开油布,呛人的灰尘扑面而来。我毫不在意,粗糙的手掌抚过赛车冰冷、布满划痕的车身,感受着那金属下曾经蕴含的狂暴力量。一种奇异的电流感顺着指尖窜回身体,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搏动起来。
“老伙计…”我低语,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趴够了没?起来干活!”
说干就干。没有图纸,没有帮手,只有一股烧灼着五脏六腑的狠劲和一双同样布满伤痕的手。工具简陋得可怜:一把豁了口的扳手,一柄沉重的大铁锤,一把几乎磨秃了齿的钢锯。这就是我的全部武装。
第一步是拆除。我像个粗暴的外科医生,挥动着铁锤和扳手,将一切与速度竞赛无关的、华丽而脆弱的内饰板、座椅、多余的电子设备……统统暴力拆解下来!铁锤砸在卡死的螺丝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手臂发麻。金属扭曲、断裂的声音刺耳无比。汗水混着油污,顺着额角、脖颈肆意流淌,在沾满灰尘的脸上冲出几道滑稽的沟壑。每一次用力挥动工具,左腿深处都传来顽固的、锥心的刺痛,但我咬紧牙关,把所有的痛楚都化作了砸向金属的蛮力。拆!拆掉那该死的过去!拆掉那些无用的累赘!
空旷的场地里回荡着单调而暴力的敲打声。偶尔有镇民从远处经过,投来惊诧、不解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自暴自弃的疯子。我全然不顾。小雨有时会怯生生地过来,远远地蹲着看,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好奇。她不敢靠近,只是默默地给我送来一小罐清水,或者一块她省下来的、烤得黑乎乎的饼子。
清空了累赘的车体内部,露出了锈迹斑斑的骨架。接下来是重塑。这才是真正的挑战。我需要空间,巨大的空间,足以容纳药品、甚至必要时能躺下一个病人的空间。我拖来那些废弃的铁皮和钢管,比划着,切割着,焊接?没有焊枪。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钻孔,再用粗大的螺栓和厚实的铁箍,将这些捡来的“骨骼”强行铆接、捆绑在赛车原有的框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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