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极其陌生的、与“绝对清洁”准则完全相悖的情绪,如同细微的电流,瞬间穿透了陆景深那由理性构筑的坚固壁垒。那是一种……不忍。
他清晰地意识到,此刻叫醒她,基于一个对她而言可能完全无法理解的理由(桌面太脏),是一种极其不人道、甚至堪称残忍的行为。她的疲惫是如此的显而易见,她的睡眠是如此的珍贵急需。他的“洁癖”准则,在“让她好好睡一觉”这个更基本、更人性化的需求面前,第一次显得如此……苍白和次要。
内心经历了一场短暂却激烈的天人交战。理性的警报仍在尖叫,感性的不忍却占据了上风。最终,感性以微弱的优势,艰难地赢得了这场战役。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而艰难的决定。他环顾四周,目光如同扫描仪,快速评估着“安全路径”和“最小接触方案”。他极其小心地、像拆弹专家处理一枚极不稳定的炸弹般,先是轻轻挪开她手边那几个看起来最“危险”的颜料罐和开盖的饮料瓶,为自己清理出一个操作空间。
然后,他弯下腰,动作僵硬却异常轻柔地,伸出双臂,以一种近乎“无菌操作”的谨慎姿态,尽量避免自己的白大褂(虽然他下班后换了衣服,但心理上仍觉得外套可能携带病菌)碰到周围任何“可疑”物品,然后,极其缓慢地、稳稳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林夕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脑袋本能地往他怀里更温暖的地方蹭了蹭。这个无意识的亲昵动作,让陆景深的身体瞬间绷得更紧,仿佛在接受某种极限定力测试。他能感觉到她脸颊上可能沾着的细微颜料颗粒,以及身上淡淡的松节油和炸鸡混合的复杂气味——这在他的世界里,本是绝对需要立即清洗的“污染信号”。但此刻,他强行压制住了所有生理性的不适,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保持平稳、避免惊醒她”这个唯一目标上。
他抱着她,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捧着一个一级危险品,步履极其平稳地穿过客厅,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障碍物,最终将她安置在卧室柔软干净的床上。他拉过被子,仔细地帮她盖好,甚至下意识地掖了掖被角,动作生疏却专注。做完这一切,他站在床边,看着她在洁净的环境中沉沉睡去,眉头似乎都舒展了一些,内心那因为“接触污染源”而翻涌的不适感,奇异地被一种更强烈的“完成正确事项”的安心感所取代。
但任务只完成了一半。他退出卧室,轻轻带上门,然后,如同一位即将踏入战场的将军,面色凝重地回到了那个“一级污染区”——画室。
他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目光再次缓缓扫过那片狼藉,之前的焦虑和不适感再次涌上心头,甚至更加强烈。那打翻的咖啡、敞开的零食、未盖的笔帽、干涸的颜料……每一处都在挑战他的神经极限。按照他以往的行为模式,此刻应该立刻戴上手套、口罩,拿出消毒喷雾和清洁工具,进行一场彻彻底底的大扫除,不恢复绝对秩序绝不罢休。
他的手甚至已经下意识地摸向了手机,想查询24小时家政服务的电话。
但……他再次想起了她沉睡时疲惫的脸。如果现在进行大扫除,不可避免会产生噪音,可能会惊醒她。而且,严格来说,这是她的私人空间,她的创作领地,他是否有权按照自己的标准来“净化”它?一个他从未认真思考过的、关于“界限”与“尊重”的问题,悄然浮现在他过于理性的脑海里。
又是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最终,他做出了一个对自己而言,堪称石破天惊的妥协和让步。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吸入勇气,然后迈步走了进去。但他没有去拿清洁工具,而是目标明确地开始执行一项极其有限的“最低限度干预方案”:
他找到那个吃了一半的炸鸡桶,仔细地将盖子盖紧封好,防止气味扩散和油脂渗出; 他将散落得到处都是的画稿,按照大小大致归拢了一下,叠成一摞,放在桌角,避免被踩到或沾染更多污渍; 他将几只滚到桌边的、最昂贵的画笔捡起来,仔细地盖上笔帽,放回笔架; 最后,他做了一件对他来说可能最艰难的事——他伸出手,关掉了主灯和电脑屏幕,只留下一盏昏暗的、不会影响睡眠的小夜灯。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退出了画室,然后,反手轻轻地将房门关上了。
眼不见为净。
这四个字,对于一个要求绝对控制感和视觉秩序感的重度洁癖患者而言,是一种何等巨大的、违背天性的、近乎自欺欺人的让步!这相当于一位严谨的外科医生,在看到手术室器械摆放错误时,不是立刻纠正,而是拉上帘子告诉自己“没关系”。
他站在紧闭的画室门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手心微微出汗,一种混合着“不负责任”、“纵容污染”的负罪感和一种“尊重了她”、“没有打扰她睡眠”的奇异成就感在内心交织碰撞。他反复告诉自己:这是她的空间,她的规则优先于我的舒适度。这是一个特殊情况,需要特殊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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