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掌柜正在柜台后算账,见他回来,连忙迎上来:“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宫里来了赏赐,银子和绸缎都送来了,我让人收在后院了。”
“嗯。”沈墨轩点点头,往内院走。
周掌柜跟在他身后,压低声音说:“还有件事……玉娘姑娘醒了,精神好了些,说想见您。”
沈墨轩脚步一顿:“我这就去。”
后院厢房里,玉娘半靠在床上,脸色还是苍白,但眼睛有了神采。阿吉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正笨手笨脚地给她剥橘子。
“沈公子。”看到沈墨轩进来,玉娘想坐直些,却牵动了伤口,眉头皱了一下。
“别动。”沈墨轩快步走过去,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玉娘笑了笑,笑容有些虚弱,“听说是你带锦衣卫去救的我……又欠你一条命。”
“别说这种话。”沈墨轩摇头,“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为了帮我查案,你也不会被盯上。”
玉娘没接这话,而是对阿吉说:“阿吉,你去帮周掌柜看看铺子,我跟沈公子说几句话。”
阿吉乖巧地点点头,放下剥了一半的橘子,出去了,还带上了门。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玉娘看着沈墨轩,神色严肃起来:“沈公子,李德全抓到了吗?”
“抓到了,关在北镇抚司。”沈墨轩说,“但他嘴巴很硬,什么都不肯说。”
“他不说,我来说。”玉娘深吸一口气,“我被关在黑狱的时候,虽然大部分时间昏昏沉沉,但有些话,我还是听到了。”
沈墨轩精神一振:“什么话?”
“李德全跟一个神秘人见过面。”玉娘回忆着,语速很慢,“那个人穿着斗篷,看不清脸,但李德全对他非常恭敬,称他‘上使’。他们说话声音很低,我只隐约听到几个词……‘南边的船快到了’、‘老主子很满意’、‘下一批货走漕运’……”
南边的船?漕运?
沈墨轩眉头紧锁。冯保的案子,主要涉及宫内采办和皇庄,怎么又扯上漕运了?还有那个“老主子”,到底是谁?
“还有,”玉娘继续说,“那个人临走前,给了李德全一块令牌。我看不清具体样子,但李德全接过令牌的时候,手都在抖,说了一句:‘山水令出,莫敢不从’。”
又是山水令!
沈墨轩的心沉了下去。看来,这个神秘组织的手,伸得比他想象的还要长。宫内、朝堂、漕运……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玉娘,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沈墨轩郑重地说,“这些信息很重要。你好好养伤,其他的事,交给我。”
玉娘看着他,眼神复杂:“沈公子,我知道你志向远大,想要肃清贪腐,整顿朝纲。但……这个‘山水令’背后的势力,恐怕深不可测。你一个人,能对付得了吗?”
沈墨轩沉默了一会儿,说:“对付不了也得对付。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玉娘没再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从玉娘房里出来,沈墨轩站在院子里,看着阴沉沉的天空。要变天了。
他回到自己房间,铺开纸笔,开始写一份新的奏疏。不是弹劾谁,而是一份关于整顿漕运、加强沿河关卡稽查的建议。冯保的案子虽然了了,但“山水令”和“南边的船”这条线索,他不能放。
正写着,赵虎敲门进来,脸上带着怒色。
“大人,出事了。”
“什么事?”沈墨轩放下笔。
“咱们派去盯着通汇钱庄的两个兄弟,被人打了!”赵虎拳头捏得咯咯响,“就在一个时辰前,在钱庄后巷,突然冲出来七八个蒙面人,下手狠辣,专往要害招呼!两个兄弟拼死才逃出来,一个断了三根肋骨,一个脑袋开了瓢,现在还昏迷着!”
沈墨轩脸色一沉。通汇钱庄……他早该想到的。冯保虽然倒了,但这个钱庄作为重要的洗钱和联络渠道,背后的势力绝不会轻易放弃。
“人现在在哪儿?”他问。
“送医馆了,周掌柜请了最好的大夫。”赵虎说,“大人,这帮孙子太嚣张了!光天化日就敢动手!咱们不能忍!”
“当然不能忍。”沈墨轩眼神冰冷,“但硬碰硬不是办法。赵虎,你去查,那些打人的蒙面人,是什么来路。是钱庄自己养的打手,还是外面雇的江湖人。查清楚了,回来报我。”
“是!”赵虎领命,转身要走。
“等等。”沈墨轩叫住他,“注意安全。对方敢这么明目张胆,肯定有所依仗。别蛮干。”
“大人放心,我心里有数。”赵虎咧嘴一笑,眼中却闪着狠光。
赵虎走后,沈墨轩重新坐回书案前,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了。
冯保倒了,郑承恩栽了,但斗争远没有结束。相反,水面下的暗流,更加汹涌了。
他拿起桌上那份刚写了个开头的奏疏,看了看,又放下。整顿漕运……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漕运牵扯的利益太大,从沿河的州县官,到漕运总督衙门,再到京城里靠着漕运发财的权贵,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但他必须做。
不止为了查“山水令”,更为了那些每年被漕运层层加派、压得喘不过气的百姓。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提起笔。
窗外,天色越来越暗,终于,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噼里啪啦,打得屋檐作响。
暴风雨,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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