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尚未完全褪去,京城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之中。沈墨轩的宅邸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略显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庞。
手臂上的箭伤还在隐隐作痛,但他毫不在意。桌案上,摊开着从皇庄地窖里带出的账本和密信,上面记录着王富贵与张保等人贪墨皇粮、压榨佃户、甚至草菅人命的铁证。
赵虎端着一碗热粥走进书房,看着自家大人熬得通红的双眼,忍不住劝道:“大人,您伤口还没好利索,又是一夜未眠……好歹歇息片刻,天亮了再说吧。”
沈墨轩头也没抬,笔走龙蛇,墨迹淋漓地书写着弹劾奏疏的最后部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歇?现在每一刻都可能生变。张保那条老狗,此刻恐怕也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弄死我们,怎么湮灭这些证据。我们必须快,快到他们反应不过来!”
他停下笔,拿起一份张保亲笔所写的密信,上面“千岁爷那边也已打点,甚为满意”一行字格外刺眼。他冷笑一声,对赵虎道:“你看,这‘千岁爷’……除了冯保,还能有谁?这条线,总算是摸到根了。”
赵虎凑近一看,倒吸一口凉气:“乖乖,这下可真捅破天了!大人,这奏本递上去,能到皇上面前吗?都察院那边,通政司那边,可都有他们的人啊!”
“正常渠道,十有八九会被扣下。”沈墨轩将写好的奏疏仔细封好,眼神锐利如刀,“所以,我们不走寻常路。”
“不走寻常路?”赵虎一愣,“那走哪?”
沈墨轩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皇宫的方向,那里,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去敲......登、闻、鼓!”
“登闻鼓?!”赵虎失声惊呼,“大人!那可是要先受二十廷杖的!您这身上还有伤……”
“二十杖,换一个直达天听的机会,值!”沈墨轩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畏惧,只有破釜沉舟的决然,“只有把这动静闹得足够大,大到满朝文武、甚至京城百姓都听见,才能让那些人不敢在暗中对我们下手!这二十杖,就是我们的护身符,也是捅破这黑幕最响的号角!”
赵虎看着沈墨轩,知道他心意已决,重重抱拳:“是!属下陪您一起去!”
天色微明,晨光熹微。
沈墨轩换上了一身崭新的七品御史鸂鶒补子官袍,官帽戴得一丝不苟。他双手稳稳地捧着那封沉甸甸,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奏疏,走出了宅门。
他没有走向都察院衙门,也没有前往通政司,而是径直朝着紫禁城午门的方向走去。步伐沉稳,背影在清晨的薄雾中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孤独。
路上,已有零星的官员乘坐轿辇赶往上朝。有人掀开轿帘,看到徒步而行、手捧奏疏的沈墨轩,先是疑惑,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赶紧放下帘子,仿佛避之不及。
“那不是沈墨轩吗?他这是要去哪儿?”
“看方向……是午门?他手里拿的是……”
“嘘!慎言!皇庄的案子还没完呢,这小子是个不要命的,离远点!”
窃窃私语在官员之间流传,各种复杂的目光——惊愕、怜悯、嘲讽、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投射在沈墨轩身上。他恍若未闻,目光只盯着前方那越来越清晰的、巍峨庄严的宫墙。
与此同时,司礼监掌印太监张保的府邸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废物!一群废物!”张保气急败坏地摔碎了手中的茶盏,名贵的景德镇瓷器在他脚下粉身碎骨。他面前跪着几个噤若寒蝉的小太监。
“两次!两次都让他活着回来了!还让他把地窖里的东西都带走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张保尖利的嗓音因为愤怒而扭曲,“咱家养条狗都比你们有用!”
一个小太监壮着胆子,哆哆嗦嗦地回话:“公公息怒……那……那沈墨轩身边有个叫赵虎的护卫,实在厉害,我们派去的人……折了大半……而且他们回京后就直接闭门不出,内城我们实在不好再动手啊……”
“动手?现在还能动什么手?!”张保烦躁地踱步,“他现在就是块滚刀肉,等着咱们去碰呢!现在关键是不能让他的奏本递到皇爷面前!”
他猛地停下,眼神阴鸷:“都给咱家听着!立刻去都察院和通政司打点!不管沈墨轩递上来的是什么,一律给咱家扣下!就说……就说证据不足,需要核查!或者直接给他‘遗失’了!总之,绝对不能让它进内阁,更不能到御前!”
“是,是!”小太监们连滚爬爬地退了下去。
张保喘着粗气,坐回椅子上,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沈墨轩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像个亡命之徒……他会不会……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祈祷自己的布置还来得及。
然而,他祈祷注定要落空了。
午门外,空旷的广场上,汉白玉石阶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守卫的宫廷侍卫持戟而立,盔甲鲜明,气氛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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