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商队的车轮终于碾过标志着黄金港管辖范围的精雕石制界碑时,空气中的气息彻底变了。
浓重的、带着咸腥与机油味的海风取代了林间湿气与泥土芬芳;喧嚣——一种由无数声音、机械轰鸣、货船汽笛糅合而成的庞杂声浪,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扑面而来;还有那无处不在的、名为“金钱”的欲望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云月漓掀开车厢的帘布,第一次目睹这座传说中的城市。
眼前的一切,让她这个来自北境、经历过蚀月死寂与废墟战火的人,感到了某种近乎眩晕的冲击。
黄金港并非建立在一片完整的陆地上,而是依托着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环形海湾与数条奔流入海的河流三角洲构建而成。城市的主体沿着蜿蜒的海岸线和星罗棋布的岛屿展开,层层叠叠的建筑挤满了每一寸可利用的空间。高耸的、带有明显魔导科技特征的塔楼刺破海雾,塔顶旋转着发出各色光芒的信标;庞大的码头区桅杆如林,无数大小船只如同工蚁般忙碌穿梭;连接各岛与主城区的,是一座座或古朴石制、或充满金属与玻璃质感的宏伟桥梁,桥上行人车马川流不息。
建筑的风格极其混杂:有雕梁画栋、充满东方韵味的亭台楼阁;有线条冷硬、镶嵌着巨大齿轮与能量管道的工厂仓库;有圆顶立柱、覆盖着华丽马赛克镶嵌画的南方风格殿堂;也有简陋但实用的木板棚屋挤在缝隙之中。每一种风格都在竭力彰显自己的存在,如同这座城市本身——包容、混乱、充满无穷的活力与野心。
最引人注目的是城市中心几座岛屿上拔地而起的建筑群。那里有覆盖着金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穹顶(据说属于“金库联合”);有通体由深蓝色晶体构筑、反射着神秘星辉的高塔(“奥秘商会”总部);还有如同一棵巨树般自然生长、却又与建筑完美融合的奇异结构(“自然之息”商团)。这些,就是掌控黄金港乃至南境商业命脉的顶级商会核心所在。
“怎么样,和北境很不一样吧?”慕容璇策马来到车厢旁,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这里没有皇帝,只有契约;没有贵族世袭的权威,只有金币堆积起来的话语权。”
云月漓收回目光,轻轻点头:“很……震撼。”她顿了顿,“但也让人感觉……有点喘不过气。”她的“心钥”之力在这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无数强烈、鲜明、各不相同的欲望、野心、焦虑、喜悦、狡诈的情绪波动,如同亿万道杂乱的光束,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散发出来,交织成一片令人目眩神迷又深感疲惫的“情绪海洋”。她不得不主动收敛感知,否则信息过载的眩晕感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习惯就好。”慕容璇理解地笑了笑,“在这里,学会屏蔽不需要的信息,也是一种生存技能。我们先去商会在港区西侧的别苑,那里更安静,适合林姑娘静养,也方便医疗团队开展工作。”
车队没有进入最繁华喧嚣的中央区域,而是沿着相对清净的沿海大道,驶向一片被称为“宁静湾”的高档住宅区。这里的建筑依旧精美,但密度小了许多,绿树成荫,甚至能听到海浪轻轻拍打防波堤的声音。金穗商会的别苑是一栋融合了东方园林风格与实用主义的三层主楼,带着独立的花园和一个小型私人码头。
早有仆役和管事在门口等候。慕容璇展现出干练的一面,迅速安排下去:林焰儿被小心移入早已准备好的、带有恒温与净化法阵的病房;随行的老医师立刻与商会总部派来的三位穿着白色长袍、气质沉静的治疗师进行交接;石玲被带去客房休息并处理一路积累的擦伤;云月漓则被邀请到一间面向海湾的雅致书房。
“坐。”慕容璇摘下一直戴着的银色面具,露出一张明艳动人、却因长途跋涉而略带疲惫的脸庞,大约二十五六岁年纪,眉眼锐利,鼻梁高挺,嘴角习惯性地上扬,带着商人特有的亲和与精明。“面具只是在外行走的习惯,在这里不必拘束。”
她亲自为云月漓斟了一杯淡绿色的、散发着清香的药草茶:“这是‘安神叶’,有助于平复精神,适应黄金港特有的‘信息场’。”
云月漓道谢接过,小口啜饮,一股清凉的气息确实让她有些躁动的感知平复了许多。“慕容小姐,焰儿她……”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以最高优先级组建治疗小组。”慕容璇正色道,“领队的是我们商会长期合作的希波克拉底大师的弟子,玛格丽特女士,她在处理复杂能量冲突和本源损伤方面是南境首屈一指的专家。另外两位也是经验丰富的治疗师。他们会先进行全面的诊断,然后制定方案。同时,我已经动用商会的情报网,悬赏搜集‘冰炎并蒂莲’的一切线索,并尝试通过中间人,向翡翠梦境的精灵族传递信息。”
她的效率让云月漓稍稍安心。“谢谢。”
“不必客气,这是我们的约定。”慕容璇靠在椅背上,目光透过窗户,望向波光粼粼的海湾,“不过,云姑娘,进入黄金港,意味着我们正式踏入了棋盘。有些事,我必须提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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