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观测站坐落在河口湿地边缘一处微微隆起的小丘上，由几栋低矮的、墙皮剥落严重的混凝土建筑组成，四周被茂密的芦苇和扭曲的枯树环绕，视野却相对开阔，能远远望见城市模糊的轮廓和湿地上氤氲的水汽。
韩铮带领着沈砚和顾临渊，避开可能存在的监控点，从一处坍塌的围墙缺口悄无声息地潜入。观测站内部积满了灰尘，废弃的仪器设备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鸟类粪便的气息。
“这边。”韩铮压低声音，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栋看似用作宿舍的二层小楼，在一楼最里间一个不起眼的储藏室门前停下。他在门框上方一个隐蔽的缝隙里摸索了片刻，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打开了门锁。
储藏室内部空间狭小，堆放着一些破旧的杂物，但角落里的一个金属柜子却相对干净。韩铮再次用另一把更精巧的钥匙打开柜子，里面赫然放着几个密封良好的水袋、几包高能量压缩食品、一个急救包，以及一部造型古朴、带有物理按键的加密通讯器。
“东西不多，但应该能支撑几天。”韩铮将物资取出，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
沈砚第一时间拿起通讯器检查，确认其完好且能量充足。顾临渊则毫不客气地抓起一包压缩饼干撕开，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他实在太需要补充能量了。
“你之前说，能联系上其他‘守夜人’？”沈砚一边调试通讯器，一边问道。
韩铮的脸色黯淡下来，摇了摇头：“不一定。‘肃清者’的清洗很彻底，大部分已知的联络点和安全线路都被破坏或监控了。这部通讯器用的是伊莉西亚女士留下的、极少人知道的备用频段和加密协议，但我不确定还有谁在使用它。只能……尝试发送一个约定的求救信号，等待回应。”
他接过通讯器，熟练地输入了一长串复杂的密码和频率代码，然后按下发送键。通讯器发出极其微弱的、类似电流杂音的嘶嘶声，信号灯缓慢地闪烁着，表明信息正在以某种隐蔽的方式发送出去。
“需要时间。”韩铮将通讯器小心地放回柜子，“信号需要中继，而且为了避免被追踪，每次发送时间很短，间隔很长。”
做完这一切，三人才真正松了口气，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他们各自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处理伤势，补充体力。
沈砚帮顾临渊重新检查了双臂的夹板，确认愈合情况良好，骨头正在稳步连接。他自己则脱下破损的外套，露出后背几道被爆炸碎片划出的、皮肉翻卷的伤口。他面不改色地用消毒水清理着伤口，动作精准得如同在处理实验样本。
顾临渊看着他后背狰狞的伤口和那副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的冷静模样，心里莫名堵得慌。他挪过去，抢过沈砚手里的绷带：“别动，我来。”
沈砚身体微微一僵，似乎想拒绝，但侧头看到顾临渊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和依旧苍白的脸色，沉默了一下，最终默认了。
顾临渊的动作远不如沈砚熟练，甚至有些笨拙，但他极其小心，生怕弄疼了对方。指尖偶尔划过沈砚背部紧实的肌肉，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瞬间的紧绷和透过皮肤传来的温热。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心疼与某种悸动的情绪，在他心底悄然蔓延。
沈砚能感觉到顾临渊指尖的轻颤和那份小心翼翼的触碰。背后传来的不再是单纯的疼痛，还有一种陌生的、被珍视的感觉。他闭上眼，任由顾临渊动作，冰封的心湖似乎又被投入了一颗温暖的石子。
韩铮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两人之间无声的互动，眼神复杂。他能感觉到这两人之间存在着一种超越普通搭档的、难以分割的羁绊。
包扎好伤口，补充了食物和水，三人的精神都恢复了一些。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观测站内陷入一片昏暗。
“我们轮流守夜。”沈砚做出了安排，“韩铮，你受伤最轻，守前半夜。我守中间。顾临渊，你需要更多休息，守后半夜。”
顾临渊想反驳，但身体的疲惫和伤势让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点了点头。
夜色渐深，湿地的夜晚并不宁静，远处传来不知名水鸟的啼叫和风吹芦苇的沙沙声，偶尔还夹杂着一些细微的、难以辨别的窸窣声，令人不安。
沈砚靠坐在墙边，并没有入睡。他脑中反复回放着从归墟之地到现在的所有经历，分析着“彼岸”、“守夜人”、“肃清者”以及那个神秘的“通天塔”之间的关联。伊莉西亚的笔记、Lambda的数据、样本吟唱的童谣、韩铮提供的信息……无数的线索碎片在他脑中旋转、碰撞，试图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后半夜，轮到顾临渊守夜时，他挣扎着爬起来，替换下沈砚。沈砚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将一把能量所剩无几的手枪塞到他手里，然后才走到角落躺下，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沉睡——他太累了。
顾临渊握着那把手枪，靠在门边，强打着精神注视着窗外的黑暗。伤痛和疲惫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他看着窗外摇曳的芦苇阴影，听着那仿佛无处不在的细微声响，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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