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折枝赠君后,余莺儿的“蔷薇日报”便成了养心殿中一道独特的风景。每日清晨,总会有一名绛雪轩的小太监捧着一个精致的竹篮,里面盛放着最新采摘的蔷薇花枝和一张洒金花笺,恭恭敬敬地呈到苏培盛手中。
起初,雍正只是觉得新鲜有趣,但随着时日推移,他竟开始习惯甚至期待起这份别致的“日报”来。
这日早朝,雍正因江南水患之事与几位大臣争执不下,回到养心殿时面色阴沉。苏培盛小心翼翼地奉上茶盏,又呈上那个熟悉的竹篮:“皇上,余常在送来的。”
雍正瞥了一眼篮中娇艳的蔷薇,取过花笺展开。今日的花笺上写的是一句关切之语:
“连日报说江南雨,愿君勿忘添衣裳。”
下面还附了一行小字:“院中蔷薇经雨更艳,想必江南草木亦如是,灾后必有新生。”
这话既表达了对他身体的关心,又暗合了当前江南水患的政务,还带着一丝乐观的希望。雍正紧绷的脸色不由得缓和了几分。
“倒是个有心的。”他轻声道,将花笺小心收在案几的抽屉里——那里已经积了厚厚一叠余莺儿送来的花笺。
苏培盛见状,忙道:“余常在每日清晨亲自挑选花枝,书写花笺,说是希望能为皇上解忧。”
雍正颔首,不再多言,但接下来的批阅奏折时,心情明显轻松了许多。
这样的场景渐渐成了养心殿的常态。余莺儿的花语时而关切:“昨夜观星,见紫微明亮,想来皇上今日必有心怡之事”;时而俏皮:“小雀争食于花下,憨态可掬,恨不能与君共赏”;时而风雅:“读《诗经》至‘棠棣之华’,忽觉院中蔷薇亦不逊色”。
每张花笺都简短精炼,却总能恰到好处地触动雍正的心弦。有时是在他疲惫时给予慰藉,有时是在他烦躁时带来宁静,有时则是单纯博他一笑。
这日,雍正正为西北军饷之事烦恼,余莺儿的花笺却写了一件趣事:
“晨起见露珠悬于蔷薇刺上,日光映照如缀明珠。忽忆幼时与弟妹戏收集露水烹茶,其味清甜犹在舌尖。想来世间美好,常在微末之处。”
雍正读罢,竟不由莞尔。他想象着那个场景:一个青衣少女小心翼翼收集蔷薇上的露水,阳光下露珠如钻石般闪烁...这画面让他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苏培盛,”他忽然道,“去问问余常在,那用露水烹的茶是什么味道。”
苏培盛领命而去,不久回报:“余常说,露水清甜却不易得,须得晨曦初露时采集,且要滤去杂质。她愿为皇上试烹一盏,但恐粗陋污了圣口。”
雍正闻言更是感兴趣:“告诉她,朕倒想尝尝这的茶。”
于是翌日,余莺儿真的送来一盏用蔷薇露水烹制的花茶。茶汤清亮,香气独特,雍正品后大加赞赏,竟吩咐日后每月初一十五,都让余莺儿准备这样的茶。
这个消息传开后,后宫又是一阵暗流涌动。华妃在翊坤宫摔了一套茶具,酸溜溜地说:“狐媚子就是狐媚子,连露水都能拿来作妖!”
而余莺儿却宠辱不惊,依旧每日送她的“蔷薇日报”,仿佛这特殊的恩宠再平常不过。
渐渐地,雍正不仅期待这些花笺,甚至开始有所回应。有时会在花笺上批注几个字,有时会让人带回一些小赏赐,最特别的一次,他竟亲自写了一首小诗作为回赠:
“绛雪轩中花似锦,晨昏皆有暗香来。 不争园内三春色,独向窗前自在开。”
这首诗很快在后宫传开,众人这才惊觉,余莺儿的恩宠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一个常在能得皇上亲笔赠诗,这是何等殊荣!
但余莺儿依旧淡定。她将皇帝的诗精心装裱,挂在书房最显眼处,却从不借此炫耀,每日依旧种花、读书、写花笺,过着仿佛与世无争的生活。
这日,雍正突然驾临绛雪轩,却不见余莺儿身影。小禄战战兢兢地回话:“小主在后院...在教几个小宫女认字。”
雍正挑眉,信步走向后院,果然见余莺儿正坐在蔷薇花架下,身边围着三四个小宫女,每人手中拿着一本《三字经》,余莺儿正耐心地教她们认字。
“这是‘人之初,性本善’,”她的声音温柔而清晰,“意思是人生下来的时候,本性都是善良的。”
小宫女们跟着念诵,神情专注。阳光透过花叶洒在她们身上,画面宁静美好。
雍正站在廊下,静静看了许久。苏培盛欲要通报,被他摆手制止。
直到一课教完,小宫女们散去,余莺儿才注意到皇帝的存在,慌忙起身行礼:“不知皇上驾到,臣妾失仪了。”
雍正扶起她:“教宫女认字?这倒是新鲜。”
余莺儿微微脸红:“臣妾闲着也是闲着,见她们有心向学,便教几个字。皇上不会怪罪吧?”
“朕为何要怪罪?”雍正反问,语气中带着赞赏,“知书达理是好事。你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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