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总署某科室负责人王铮，是一位年近五十、头发已略显花白的老监察。他戴着老花镜，神情严肃地审阅着下属提交上来的、关于“未来之城”项目涉嫌泄密的举报材料。
邮件原文的蹩脚英文，在他这种老监察看来，反而增添了几分真实性——真正的内部举报者，尤其是境外机构的，往往不会拥有过于流畅的语言表达能力。举报信中对“Aether”公司行为的道德指控，也符合一个“良心发现”员工的心理特征。
他的目光重点落在了技术部门出具的初步分析报告上。
“……未发现技术层面伪造破绽。”
这行字，让他原本还有些疑虑的心，彻底沉了下来。监察工作干了几十年，他深知“技术层面无破绽”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至少从电子证据的角度，这条举报线索是“硬”的，是必须严肃对待的。
他点开了那份解密的压缩包附件。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张张仿造加密通讯软件的聊天记录截图。时间戳、头像、已读状态、甚至那些看似随意的表情符号和语气词，都完美地复刻了真实聊天的所有细节。王铮特意放大了几张图片，仔细检查像素点和色彩一致性，没有发现任何拼接或篡改的痕迹。对话内容更是滴水不漏，那种由浅入深、从泛泛而谈到针对性试探的节奏，完全符合商业间谍渗透的典型模式。
接着是资金流水。数笔通过离岸公司、多层空壳转手的汇款记录，路径清晰，时间点与“关键信息”透露高度吻合。金额设置得也很有心机，不大不小，既不至于显得夸张到不真实，累计起来又足够构成严重的经济问题。王铮调用了内部系统，与金融监管部门共享的数据进行核对，汇款方、接收方、中转行的信息全部对得上，没有任何逻辑漏洞。
然后是那几段监控影像。画面中的苏婉清，与资料照片上完全一致。她与“Aether”人员接触时的表情、动作，都符合一个设计师在公共场合与“国际同行”交流时应有的礼貌和适度热情，没有丝毫鬼祟或紧张。但也正因为这种“正常”，在结合了通讯记录和资金流水后，就显得格外可疑——完美的伪装，不就是将自己完全融入正常的背景之中吗？
最后是那份关于“文件碎片”的技术报告。报告措辞严谨，详细描述了“水坑攻击”的原理和文件隐藏的手法，听起来完全可行。虽然没有直接提供文件内容（声称已随邮件发送，但可能因加密或格式问题未能成功附上），但这份报告本身，就为后续的现场取证指明了方向——重点检查苏婉清工作室的公用电脑浏览器缓存。
王铮靠在椅背上，摘掉老花镜，用力揉了揉眉心。
天衣无缝。
这是他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词。
从动机到证据链，从境外源头到境内接触，每一个环节都严丝合缝，逻辑自洽。除了缺乏苏婉清亲口承认的直接证据外，这份举报材料几乎构成了一条完整的、指向“商业泄密乃至危害国家安全”的嫌疑链条。
作为老监察，他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是被人精心设计好的剧本。但理智和职责告诉他，不能因为“感觉”就忽视如此“硬”的证据。尤其是涉及“未来之城”这种级别的国家项目，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沉吟片刻，拿起内部红色电话，接通了署里主管此类案件的副署长办公室。
“领导，有一封涉及‘未来之城’项目的涉外举报，证据比较……完整，技术初步校验无问题。我认为，需要启动初步调查程序。”王铮言简意赅地汇报了情况。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副署长沉稳的声音：“材料我看过了。既然技术层面没有问题，那就按程序办。成立一个初步核查小组，先对苏婉清设计师进行非正式约谈，同时协调相关部门，准备对其工作室和住宅进行必要的检查。注意方式方法，在结论出来前，不要扩大影响。”
“明白。”
放下电话，王铮立刻开始部署。一条由最高效官僚机器驱动的调查链条，开始缓缓启动。而这条链条的第一个环节，就是指向临江，指向那个刚刚看到事业曙光、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的女人。
……
临江，“云麓秘境”顶楼家中。
苏婉清起了个大早，今天是她向“未来之城”项目组进行最终方案陈述的日子。她对着镜子，仔细整理着职业装的领口，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有些紧张的心情。
晓晓也早早醒了，自己穿好了幼儿园的园服，正抱着那个儿童手表，眼巴巴地看着苏婉清：“妈妈，今天爸爸会回来吗？”
苏婉清蹲下身，摸了摸女儿的脸蛋，柔声道：“爸爸工作忙完了就会回来的。晓晓今天在幼儿园也要乖乖的，等妈妈下班去接你，好吗？”
“好！”晓晓用力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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