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调查局，那间熟悉的、灯光惨白的审讯室。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重地压在每一个角落。赵天龙被两名法警押了进来，按在冰冷的铁椅子上。与几天前相比，他更加憔悴，一夜白发的头颅无力地耷拉着，深陷的眼窝里嵌着一双浑浊无神的眼睛，橘色囚服松垮地挂在他似乎缩小了一圈的身体上，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行将就木的死气。
主审官依旧是雷调查员，他面容冷峻，目光如炬，旁边坐着那位沉默的记录员。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几份文件夹，厚度惊人，像几块等待压垮骆驼的巨石。
“赵天龙。”雷调查员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今天，是给你最后一次，看清事实，坦白交代的机会。”
赵天龙缓缓抬起头，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重复那些苍白无力的辩解，但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如同砂纸摩擦的“呵”声，带着认命般的嘲讽。
雷调查员没有理会他的反应，直接拿起了最上面的一份文件，打开。他没有立刻念，而是先抬起眼，目光如冰冷的探照灯，锁定在赵天龙脸上。
“首先，是幼儿园冲突事件的真相。”他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之前一直声称，是苏婉清女士和叶晓晓小朋友挑衅、攻击你孙子赵子轩在先，对吗？”
赵天龙眼神闪烁，避开了对视，含糊道：“……是，是的。”
“是吗？”雷调查员冷笑一声，将手中的文件“啪”地一声摔在桌面上，几张放大的彩色监控截图滑到了赵天龙面前，“那你给我好好看看！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
图片比上次给王茂才看的更加清晰，角度也更全。清晰地记录了赵子轩如何蛮横地抢夺晓晓紧握在手里的五角星，如何用力推搡导致晓晓踉跄，以及苏婉清赶来后，是如何蹲下身护住女儿，试图解释，脸上只有焦急和恳切，没有丝毫攻击意图！
甚至连赵子轩那嚣张跋扈、孙莉在一旁冷眼旁观、趾高气扬的表情都拍得一清二楚！
“这……这……”赵天龙看着那无可辩驳的画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这些画面，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将他精心编织的谎言烧得千疮百孔。
“看清楚了吗？！”雷调查员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这就是你口中的‘挑衅’和‘攻击’？！一个五岁的孩子，紧紧护着自己的玩具，就是挑衅？！一个母亲保护受欺负的女儿，就是攻击？！赵天龙，你的良心呢？！被狗吃了吗？！”
赵天龙猛地低下头，双手死死抓住囚服的裤腿，指节泛白，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还有这个！”雷调查员又甩出一份技术鉴定报告，“这是对你提交的那段所谓‘证据’监控的最终鉴定！百分之百确认，是经过专业手段恶意剪辑、合成伪造的！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不等赵天龙喘口气，雷调查员拿起了第二份文件，那是更加详尽的资金流水和通讯记录。
“这一笔，五十万，案发前一天，从你秘书账户，打入王茂才小舅子账户。”
“这一笔，一百万，三天后，转入王茂才岳母的海外账户。”
“还有这些……这些……总共超过五百万！时间点全都与案件关键节点吻合！”
“再看看这些通讯记录！你和王茂才，在案发前、案发中、案发后，频繁通过加密号码联系！你告诉我，这些钱，这些通话，都是在聊什么？！聊天气吗？！”
一份份银行流水，一条条通讯记录，像一把把精准的手术刀，将赵天龙和王茂才之间那点肮脏的权钱交易，剥得一丝不挂，赤裸裸地暴露在强光之下。
赵天龙的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脸色由白转青，呼吸变得无比急促。他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每一寸肌肤都暴露在严寒和审视之下，无处遁形。
“不……不是……我……”他还想挣扎，但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赵天龙！”雷调查员猛地一拍桌子，声震屋瓦，“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你以为你做的那些龌龊事，能瞒天过海吗？！你以为有钱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颠倒黑白吗？！”
他拿起最后一份，也是最厚的一份文件夹，目光冰冷如万载寒冰：
“这些，是你赵氏集团这些年，偷税漏税、非法集资、贿赂官员、强拆民房、甚至涉及几条人命的初步调查材料！需要我一条条，一件件，念给你听吗？！”
那厚厚的文件夹，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蕴含着足以将他彻底焚毁的恐怖能量。
赵天龙彻底崩溃了。
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在这排山倒海、环环相扣的铁证面前，轰然倒塌！
他“噗通”一声从椅子上滑落，再次瘫跪在地，但这一次，不再是表演，而是彻底的、从灵魂深处涌出的绝望和恐惧。他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白发，脑袋“咚咚”地磕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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