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您怎么了?!”张嵩大惊失色,连忙伸手扶住他微微颤抖的肩膀,苍老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是伤口又裂开了吗?军医!军医在哪里?快过来!”
“不……不必……”
萧辰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他猛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股凛冽的寒意仿佛一把冰锥,刺入肺叶,却意外地让他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丝。他强迫自己重新睁开眼睛,这一次,视野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背风的岩壁下。这是一处荒凉而幽深的山谷,四周是嶙峋的、形状怪异的巨石,在夜幕下如同蛰伏的鬼魅。残余的士兵们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各处,或倚靠着岩石,或直接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麻木,仿佛灵魂已经被这场无休止的逃亡抽空了。几簇微弱的篝火在山谷的寒风中瑟瑟发抖,昏黄的光晕映照着一张张被血污和尘土覆盖的面孔。一些伤兵的身上裹着简陋的布条,暗红的血迹依旧在缓慢地向外渗透,滴落在脚下已经冻得坚硬的土地上。
他低下头,审视着自己。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原本应该极为华贵、但此刻却满是破口和污渍的暗纹锦袍,衣领和袖口用金线绣制的、代表玄国皇室的腾龙纹样,已经被凝固的血块和泥土玷污得看不出原貌。腰间悬着一柄镶嵌着宝石的佩剑,但剑鞘上遍布划痕,几颗宝石也已不知所踪。右肩的钝痛提醒着他那里的伤势,虽然已经被粗略包扎,但每一次呼吸的起伏,依旧能感觉到肌肉被蛮横地撕扯着。
这不是梦。
这个认知,如同一块万古不化的寒冰,在他的心底凝结。一切都真实得如此可怖。
他真的穿越了。从一个和平安定的现代社会,来到了一个战火纷飞、人命如草芥的冷兵器时代。而且,命运还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残酷的玩笑——他的身份,是一个刚刚亡国的王子,正带着一群残兵败将,在敌人的追杀下苟延残喘。
作为一名历史学者,他曾无数次在故纸堆里研究过这样的场景,分析过无数次类似的绝境。他曾为那些史书上寥寥数语带过的“全军覆没”、“兵败身死”而扼腕叹息。但当自己真正置身于这历史的一页,成为那冰冷文字所描述的主角时,他才真切地感受到那四个字背后所蕴含的,是何等沉重的绝望与无力。
“少主,您……真的没事吗?”张嵩的声音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老将军的眼中满是关切,那深刻如沟壑的皱纹里,似乎都写满了担忧,“您已经昏迷整整一天一夜了……我们……我们还以为……”
老将军没有说下去,但那历经了无数次生死考验的眼眸中,竟有泪光在闪动。
萧辰心中一动。他能从这具身体的记忆中感受到,这位老将军是看着“他”长大的,是“他”的剑术老师,更是“他”父亲最信任的肱骨之臣。这份关切,是真挚的,是发自肺腑的。
他勉强牵动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感受着嘴唇干裂处传来的细微刺痛:“我没事,张将军。只是刚醒过来,还有些……晕。”
他顿了顿,清了清干涩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的喉咙,强迫自己用一种平稳的、理性的语调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个问题,让刚刚缓和了一丝的气氛瞬间再度凝固。张嵩脸上的那一点点喜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化不开的沉痛。他沉重地叹了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所有空气都排尽:“少主,我们现在在雁门关以北大约三十里的乱石谷。燕军的主力已经南下,直扑国都……但是,他们分出了一支千人规模的精锐轻骑,由他们的‘鹰眼’百里奚率领,对我们穷追不舍。”
“我们一路且战且退,折损惨重……三天前突围时还有近三百弟兄,如今……如今还能拿起兵器的,已经不足二百人了。”老将军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的,浸透了血与泪。
“不足二百……”萧辰低声重复着这个数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三天,损失超过一百人。这意味着,平均每天都有三十多条鲜活的生命为了掩护他而逝去。他甚至能从原主的记忆中,叫出其中一些人的名字。他们不是冰冷的数字,他们是玄国的士兵,是别人的父亲、丈夫和儿子。
一股复杂到难以言喻的情感在他胸中翻腾。作为来自现代的灵魂,他从未亲身经历过战争,更无法坦然地面对如此大规模的死亡。而这具身体里残留的情感,则如同滚油一般灼烧着他的神经——那是对袍泽逝去的悲痛,是对故国沦丧的仇恨,更是对自身无能的愤怒。
“我们的……补给呢?”萧辰艰难地再次开口,他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一个历史学者的理性来分析眼下的处境。情绪,在绝境中是最无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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