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撬开”两个字,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砸在寂静的院子里,烫得柳芸和赵德柱浑身一颤。
赵德柱佝偻的背脊僵住了,浑浊的眼珠直勾勾盯着地面,仿佛那泥地里能长出救命的稻草。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漏风般的声音。撬开?拿什么撬?那是一个编织了万古的骗局,一个掌控着天地灵气的庞然大物!他们这几个在泥地里刨食的蝼蚁,去撬动它?他仿佛已经看到尸山血海,看到自己和身边这几个人被碾成齑粉的惨状。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要让他窒息。
柳芸的脸色比月光还白。她扶着墙壁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纤细的身体在夜风中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陆衍话语里那赤裸裸的、近乎疯狂的挑战。这颠覆了她过往一切的认知,将一条看似绝望却至少安稳的路,骤然变成了脚下即将崩塌的万丈悬崖。她钻研符道,心思剔透,比赵德柱更清晰地意识到这真相背后的恐怖,以及……那一丝被陆衍硬生生从绝望中撕扯出来的、微弱却无比刺眼的……可能!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胸膛剧烈起伏。脑海中闪过阴煞石那稳定到诡异的能量结构,闪过自己无数次失败和偶尔成功的尝试,闪过陆衍那双仿佛能燃烧起来的眼睛。如果……如果灵气真的能被“撬开”一丝缝隙……
角落里,原本疲惫昏沉的陈小凡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他蜷缩在阴影里,陆衍的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他的耳朵。最初的震撼和恐惧过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从脊椎骨窜上来。他想起了自己在鬼哭林边缘的恐惧,想起了那油布下神秘的物体,想起了那点令人心悸的幽光。原来,那背后藏着这样的秘密!他看着站在院中,身形依旧不算高大,却仿佛要刺破这沉沉夜幕的坊主,一股滚烫的东西猛地冲上了他的头顶。怕?当然怕!但他更怕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任人鱼肉!坊主说要撬开,那就……撬!
陆衍将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站着,等待着。打破认知需要时间,做出抉择需要勇气。
良久,赵德柱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他抬起袖子擦了擦咳出的眼泪,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坊主……这……这是要掉脑袋的……是要灭门的啊!我们……我们斗不过的……”
“不斗,就能活吗?”陆衍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知道了这个秘密,你以为联盟会放过我们?灰鹞寨这潭水已经搅浑,巡察使将至,黑煞帮靠不住。我们就像知道了猎人陷阱位置的猎物,要么等死,要么……想办法把猎人拖进陷阱。”
赵德柱张着嘴,哑口无言,只有粗重的喘息在夜里格外清晰。
柳芸缓缓松开了扶着墙壁的手,站直了身体。她脸上依旧没有血色,但眼神里的慌乱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取代。她看向陆衍,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怎么撬?”
这三个字,代表了她的选择。
陆衍目光转向她,眼中那燃烧的光芒更盛了几分。“从我们能抓住的地方开始。阴煞石,就是钥匙,或者说,是锁孔。”他走到柳芸面前,“你研究它这么久,感觉最敏锐。我们需要找到一种方法,不是温和地引导它那点稳定的能量,而是……暴力地、短暂地,撕开它那层惰性的外壳,释放里面被锁住的‘活灵’!”
柳芸瞳孔微缩。暴力撕开?这完全违背了符道中正平和的要义,近乎魔道!但……一想到阴煞石内部那浩瀚如海却被死死禁锢的能量,她的心脏就忍不住加速跳动。这或许是一条歧路,一条险路,但也是一条……前所未有的路!
“我……可以试试。”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燃起研究者的专注和狂热,甚至比之前更加炽烈。
陆衍点头,目光最后落在角落里的陈小凡身上。
陈小凡挣扎着想要站起,腿却一软。他索性不再尝试,就着坐在地上的姿势,仰头看着陆衍,脏污的脸上,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坊主,要我做什么?”
他的选择,不言而喻。
陆衍看着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笑意。“养好伤。很快,有你拼命的时候。”
他重新扫视三人,声音沉毅,字字千钧:“路,只有这一条。要么一起闯出去,要么一起埋在这里。”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冰冷的现实和共同的选择。
赵德柱看着柳芸眼中的决然,看着陈小凡脸上的倔强,再看看陆衍那仿佛能扛起一切的背影,佝偻的腰,一点点,一点点地,重新挺直了些。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烟杆,用力在鞋底磕了磕,哑声道:“我……我这把老骨头,也豁出去了!”
这一刻,小院里的四个人,命运被彻底捆绑在一起,踏上了一条与整个世界为敌的险途。
翌日,天色未明。
韩厉再次来到了小院外。这一次,他身边只带了两个亲信,神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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