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头的厮杀声如同退潮般渐渐平息,留下的是一片被血腥与恐惧浸透的死寂,以及黑煞帮急速膨胀的势力版图。焦屠借着击退外敌、吞并血狼团的余威,以铁腕手段迅速整合着西区,一时间,黑煞帮的名头在这片土地上变得前所未有的响亮。
然而,这份“强大”的背后,是愈发深重的不安与依赖。韩厉来得更勤了,脸上虽然依旧带着客套的笑容,但眼神深处那份对符箓,尤其是对新型符箓的渴求,几乎不加掩饰。黑牙更是成了小院的常客,每次来都带着大堆从血狼团库房里搜刮来的、品相杂乱的原材料,然后眼巴巴地等着带走哪怕只是寥寥数张的阴隐符或爆炎符。
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峦,沉甸甸地压在小院每个人的肩上。
侧屋里,几乎变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洞穴。柳芸将自己完全埋首于阴煞石与各种古怪材料构成的世界里。桌上、地上铺满了画满能量回路演算的兽皮,废弃的符箓半成品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灵墨、矿石粉末和某种植物汁液混合的、略显刺鼻的气味。
她的模样比之前更加憔悴,眼窝深陷,嘴唇因为缺水而有些干裂起皮。但她那双清冷的眸子,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失败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有时是能量回路瞬间崩溃,将好不容易处理好的阴煞石片炸成齑粉;有时是符纹绘制到关键处,灵墨特性突然改变,前功尽弃;更多的时候,是符箓勉强成型,效果却与预期相去甚远,或是稳定性极差,根本无法实用。
每一次失败,都像是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又刻下一道痕迹。她几乎不眠不休,饿了就啃几口硬邦邦的肉干,渴了便喝一口凉水。偶尔在极度疲惫的间隙,她会扶着桌沿,看着窗外院子里赵德柱忙碌的身影,或是听着陈小凡与黑牙周旋的隐约话语,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和责任感便会涌上心头。她知道,坊主的谋划,大家生存的希望,很大程度上系于她手中的符笔之上。这种压力,几乎让她窒息,却也逼出了她骨子里全部的韧性与潜能。
她开始尝试更加大胆的构想,不再拘泥于传统符道的框架,而是将阴煞石视为一种全新的、充满未知可能的基底材料。她尝试用不同属性的材料粉末与之混合,观察能量反应的细微变化;她甚至冒险将一丝微弱的神魂之力探入阴煞石内部,去感受那惰性而稳定的能量结构,试图找到与之“沟通”的钥匙。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有几次能量反噬,让她脸色煞白,险些晕厥。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默默调息,待稍微恢复,便再次投入那令人着迷又恐惧的未知领域。
院子里的赵德柱,同样在经历着煎熬。柳芸不断提出的新要求,对灵墨的特性提出了近乎苛刻的标准。他守着那口勉强修补好的陶锅和小灶,像个老炼丹师一样,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候,反复调整着各种材料的配比。失败,重来,再失败,再重来……浓烟和怪味时常从他的小工坊里飘出,熏得他老泪纵横,咳嗽不止。
他看着那些被柳芸判定为“不合格”而退回的灵墨,心疼得直抽抽。那都是实实在在的材料,是黑牙送来的,是小凡一点一点换回来的!他觉得自己笨,觉得自己没用,跟不上柳芸那天马行空的想法,更跟不上坊主那迫切的步伐。这种无力感,比身体的疲惫更让他难受。他只能更加沉默,更加拼命,将那点不甘和自责,都化作更用力的研磨和更专注的控火。
陈小凡周旋于黑牙和逐渐增多的、来自黑煞帮其他头目的交易中,身心俱疲。他不仅要守住符箓的价格底线,还要巧妙地打探消息,甄别真伪。
黑煞帮在扩张,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各种心思和算计在暗流涌动。
他从黑牙和其他人零碎的话语中,拼凑出一些信息:那伙逃走的外来人似乎并未远离,有人在寨子外围见过形迹可疑的生面孔;焦屠正在大力清洗和整合新收编的血狼团势力,手段酷烈;此外,关于“南疆商路”和“联盟”的流言,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将这些信息仔细整理,汇报给陆衍。他能感觉到,坊主虽然表面上依旧平静,但眼神深处,那抹凝重之色越来越重。
这天傍晚,黑牙又来了,这次他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陈小哥!好消息!”他一进门就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们帮里一个兄弟,以前在血狼团管过几天库房,他偷偷告诉我,血狼团那死鬼老大,前阵子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小箱东西,藏得严实,好像是什么……‘噬灵苔’的孢子粉!听说那玩意儿邪门得很,能污人灵力,腐蚀法器!”
噬灵苔?陈小凡心中一动,他记得柳芸之前好像随口提过,需要一种带有强烈“侵蚀”或“污染”属性的材料,来尝试平衡阴煞石过于稳定的能量结构。
他不动声色,故作疑惑:“噬灵苔?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要来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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